沈未凝換了衣裳，帶著蓉丫鬟一同到了街上去。

    “說起來，我還不曾問過，你是怎麼進了這王府別院？”沈未凝看著車窗外搖搖晃晃的景色，隨口問道。

    “家裏窮，養不起我了，便叫我出來打工。”蓉丫鬟說到這裏的時候還有些不好意思：“當初我自己到了這雲州城，但是又不知道該做什麼，見到這別院中在招洗衣丫鬟便過來了。”

    沈未凝瞭然的點點頭：“你也是雲州人？”

    “對，不過是雲州下小周村的。”蓉丫鬟道：“我家都是小周村人——家中還有一對弟妹，有個姐姐不過已經嫁人了。”

    “我籤的是活契，只是個長工，所以家中已經在給我相看了，只等著我契約到期了便叫我回去嫁人。”

    這邊的契約分為兩種，一種是活契，活契分為長工和短工，只要時間到了就可以走，也不能被隨意發賣打死。一種是死契，死契也就是賣身契，需要一輩子都呆在主人身邊，性命和所屬權也都在主人手中。

    若是簽了活契的下人被人主家打死了，主家一樣也是要被官府問責賠償的，可若是簽了死契的下人被主家打死了，就算是把屍體剁了喂狗也沒人能說出半句不是來。

    ——死契在手，誰叫你不長眼惹了人家生氣呢？

    不過一般人身邊的心腹都是死契，倒是很少會有人像是沈未凝一般拿了活契的下人去做些隱秘的事情。

    也是因為這個，所以蓉丫鬟最初在知道沈未凝想要她去給雲州府尹送法看管時也是驚訝的很。

    不過現在想來，應當是不知道這些罷了。

    蓉丫鬟說完便等著沈未凝恍然大悟然後收買封口，不再讓她去看管雲州府尹。

    沈未凝果然恍然大悟。

    只不過她像是沒想起來似的，並未說要讓蓉丫鬟不再負責那事，反倒是開始閒聊起來：“那你可有什麼心悅之人？還是說只要聽父母安排，隨意嫁個不認識的人便罷了？”

    “若是有心悅之人，那定是好的。”蓉丫鬟有些失落的道：“不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左右奴婢也無所謂嫁給誰，相信家父家母也不會忍心害我。”

    沈未凝定定的看了她一會：“這樣也挺不錯的。”

    說罷，她便嘆了一口氣，起身下了車。

    有的時候覺得她們這樣也挺好的，畢竟在自己沒什麼具體意願的時候怎樣也無所謂，但是有的時候見到那些有情人卻被打散的，又會覺得這樣實在是太過悽苦了。

    當然，她也不是什麼十歲小孩了，當然不會覺得愛情到底有多重要——畢竟就算是兩人愛情再濃厚，等到了婚後面對柴米油鹽，也不一定能夠真的維持下去。

    對於她來說，肯定是合適最重要——若是合適之中再添些愛情，那邊是真的天作之合了。

    這也是為什麼，在最初她知道自己已經嫁人了的時候沒有什麼太大的反應的原因。

    兩人下了馬車，進了面前的一家酒樓。

    那酒樓中大廳前還有一個說書人，現在似乎是他休息的時候，並沒有開講，只是在在一邊喝茶水保養手中常用的驚堂木。

    沈未凝帶著蓉丫鬟上了二樓視線正好的雅間，居高臨下的看著那說書人。

    “我們不是剛剛纔吃過？夫人又來這酒樓做什麼？”蓉丫鬟不解道。

    “誰說來這酒樓就一定是來吃酒吃菜的？”沈未凝隨手點了幾盤糕點茶水，瞥了她一眼道：“來坐。”

    她用下巴點了點自己對面的那個位置。

    “這哪能行？您是主子，奴婢是下人，哪有主子和下人同桌的道理。”蓉丫鬟見狀連忙搖頭拒絕。

    “怕什麼？你是長工，等到過幾年時間到了你回家嫁人，你就是平民百姓——我也是平民百姓，百姓為何不能和百姓同桌？”沈未凝拉著她按下去：“叫你坐你就坐了便是。”

    蓉丫鬟這才小心翼翼的坐下。

    “夫人……我們來這裏做什麼？”蓉丫鬟給沈未凝斟了茶，四處看了看。

    不知道是不是心裏緣故，她現在總覺得心虛的很。

    “沒什麼事情，總是在別院中帶著怪悶的，不如出來透透氣。”沈未凝說著，只聽見樓下驚堂木一拍，便知道是那說書人休息好了，轉頭看過去。

    那說書人道：“今日我們便來講神醫谷的故事。”

    “神醫谷的故事？這神醫谷可是又出了什麼事情了？”有人連忙問道。

    神醫穀人醫術高明，行蹤神秘不說又各個的品質高潔，深受民主的愛戴，因此這有關神醫谷的訊息也就額外受歡迎。

    如果說他們最愛聽的是什麼故事，恐怕不是武林大俠們行俠仗義的趣事和各色桃色故事，就是這神醫谷又做了什麼事情吧。

    “這一次的事情同之前可不一樣。”說書先生一笑：“這一次是帶了點桃色的訊息。”

    “前段時間攝政王去了北郡，在回程之時遇到一妙齡女子，那女子長相清冷美豔，看著是個行走的俠女，卻被一群混混追著，眼看就被人追上了……”

    那說書先生進入了正題。

    這是一個有些老套的故事，行走的醫女路遇混混險些被糟蹋，遇到了路過的攝政王順手搭救，從此醫女芳心暗許。只是攝政王身有要事，不等交換姓名就打馬離開。

    醫女一腔愛慕未曾說出，當即便決定前往京城述說愛意和感謝，只是剛到京城不久，那攝政王卻因為被託付要事來了江南，只剩下剛剛落腳的醫女獨自留在京城中。

    醫女心中愛慕，但攝政王卻已經有了王妃，甚至在江南之時還有了紅顏知己沈夫人。那沈夫人一片心機登堂入室，醫女卻留在京中被早早發掘的攝政王妃暗中蹉跎，悽悽慘慘。

    不得不說，這說書人之所以受歡迎，正是因為他說書的功力極強，不過是個老套的英雄救美的故事卻被他說的跌宕起伏、勾人心魄，只叫人想要等在這裏聽他講完後續。

    ——如果這裏麵的主人公之一不是沈未凝自己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