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未聽聞，父母創造了孩子，卻要孩子作奴-隸的，那麼為什麼人類創造了智械，卻要求智械做牛做馬，為奴為僕呢？

    ——商陸

    商陸望著李驍消失在門口的落寞背影，神色複雜的深嘆了口氣，實話說，當從無人偵察機傳回的畫面中，看到李驍帶人主動衝進綠皮堆中的那一刻，他是連直接槍斃了李驍的心都有了。

    就因為他的衝動，自從十天前爬出多祿那條全長2506米的地下通道，救了李秩等人，並強拉了213名所謂的偵察小隊人員組成星火偵察中隊開始，他好不容易初步培養出來的一百五十名工人武裝，在短短一夜之間，便戰死了三十七人，再加上十天來因為環境、戰鬥和身體等各種原因而先後喪生的五十二人，迄今為止已經足足死去了一半還多。

    不說全軍覆沒的二隊，便是為各隊提供後備人員的一隊、以及軍事素質整體最好的三隊，也都在昨晚的戰鬥中全被打殘了，現在還具備作戰能力的，也就佛裡西斯的四隊和亞克力的五隊，可是在商陸的培養規劃中，四隊是未來的炮兵部隊，而五隊則是未來的後勤部隊，兩隊都不是專業的步兵部隊。

    可以說，要不是商陸一路走來，有意地將路上遇到的從梅尼逃出來的奴-隸工人進行收攏，並進行整編，重新組建了新兵連，那麼他才展開的計劃就又要擱置了。

    可是一想到要搭起一連的框架，那麼263人的新兵連需要抽調近一半的新兵去進行人員的補充，商陸便不禁再次懷疑起自己之前的決定來。

    “難道我當時的決定真的錯了？”

    在當時商陸透過無人偵察機看見二隊被綠皮包圍時，他不是沒有想過自己親自前去營救二隊，以他內建的飛行器件，想要從營地趕到當時李驍等人被圍困的位置，十分鐘都不需要，可是正如他剛纔對李秩等人所說的那樣，他並不是救世主，且每個人都需要對自己負責。

    最重要的是，當時正有一股綠皮正在朝著營地所在的方向逼近，所以在思考了片刻後，商陸最終還是決定任由五隊之間互相協商解決，並將之作爲了一次訓練檢測。

    實話說，對於五支隊伍的表現，商陸是覺得差強人意的，但是商陸也知道自己不能對才訓練了沒幾天的李秩他們要求太多，即使他們這些奴-隸工人，本質上是服從性和組織性都較一般人強上不少的工人。

    可是，不到十天的軍事訓練，實在不能再要求他們更多了，即便在這十天裡，他們那對世界認知一片空白的大腦，任憑自己肆意塗抹了十天。

    十天，完全就是拔苗助長，如果放在前世，商陸甚至覺得自己無論如何也逃不掉一個草菅人命的指控。

    因此，即使剛纔所有人的自我批評與批評全部都流於表面，商陸也沒有多說什麼，他只是將在昨晚的戰鬥中，表現得還算可圈可點的李秩提到了連長的位置，以表示自己對昨晚上眾人的表現並沒有全盤否定。

    只是一想到那最近越來越難以搶到的物資和糧食、遭遇得越來越頻繁的綠皮，以及‘宇宙紅軍’下面那些數量繁多，可直到現在卻連一個都還沒有成功展開的子計劃，商陸只覺得本就溫度過高的處理器，現在又升溫了——更加心煩意亂了。

    “呼……真是千頭萬緒，剪不斷，理更亂！”

    這一刻，煩心的商陸不由想起了自己當時制定‘宇宙紅軍’計劃的出發點和初衷來。

    自從知道這個世界的背景開始，商陸便下意識地想用自己最熟悉的制度和思想，在儘自己所能拯救更多人的同時，也為自己犁出一個安身立命之地來。

    可是很顯然，他雖然制定出了‘宇宙紅軍’這個稱得上恢弘的計劃，但現在看起來，那計劃卻更像是空想者的囈語和妄念。

    甚至商陸還有預感，那計劃就算以後真的展開與實施了，在之後的執行中也肯定會走樣和變形。

    “呵，果然，我還是當一個小小的圖書管理員，混吃等死的最好。”商陸氣餒的自嘲一笑。

    但很快，因為知道未來走向，而始終被危機感牢牢包圍著的商陸便收拾好了心情，在使勁地揉了揉臉後，將目光投向了門口外，“現在，該去見見被李秩請回來的客人了。”

    沒多久，商陸便在營地的一角找到了正左顧右盼，好奇地看個不停的比爾特和紀索。

    “你們好，我叫李察，星火偵察中隊的中隊長。”商陸走到兩人的面前，朝兩人敬了個軍禮。

    聞言，比爾特和紀索猩紅的電子眼閃了閃，也先後開始自我介紹起來。

    “你好，你可以叫我比爾特。”

    “你好，可以叫我紀索。”

    介紹完後，場面一下子陷入了尷尬的寂靜之中，因為此時三人都目露好奇地端詳起了對方。

    商陸望著身前這兩臺前世只存在於小說和電影中的擁有自我意識的智慧機器人，實話說，有點失望，因為從外表上看，這兩臺智械和那些粗製濫造的戰械並沒有多少區別——佈滿倒刺的黝黑機身，五顏六色的裸露在外的各式線纜，以及宛若骷髏般的簡陋金屬頭顱。

    若不是兩人後背懸掛著的恐怖鏈齒劍，和手中提著的類似加特林的機槍，商陸都得懷疑眼前這兩臺智械是不是被科技神教的神甫們，從什麼地方撿來的廢棄機器人改造而成的。

    相較於商陸的失望，已經具有自我意識和薄弱情感的比爾特和紀索，此時卻震驚得無以復加，因為單從外表上看，商陸和正常人類完全沒有絲毫區別。

    白皙細膩的面板，柔順烏黑的短髮，栩栩如生的五官，全身上下完美得沒有一絲瑕疵，若不是那具有明顯電子特徵的淡藍色電子眼，比爾特和紀索都不禁要懷疑眼前的存在究竟是不是巢都貴族。

    “你真的是智械嗎？”最終，紀索還是忍不住問出了心裏話。

    聞言，商陸只是笑了笑，然後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下一刻，在紀索和比爾特聚精會神的注視下，只見商陸右手緩緩變成了同兩人提著的加特林機槍一模一樣的形狀。

    “就像你們所看到的這樣。”言語之中，商陸既沒有說自己不是，也沒有說自己是。

    “你難道是傳說中的智械首領？”比爾特卻是從商陸的機體變化中，想到了另外一點。

    “哈哈哈，這個營地裏，除了你們兩個智械外，便再也沒有任何智械存在，所以，你們是覺得智械首領的部下不是智械和戰械，反而是人類嗎？”商陸哈哈一笑，確實乾脆利落地否定了比爾特的猜測。

    “那為什麼你身為智械，卻和人類在一起呢？甚至如果我沒有看錯的話，你還在培養他們？”比爾特聽到商陸的回答，更疑惑了。

    “智械為什麼不能和人類在一起呢？”商陸不答反問。

    “嗯？人類對於我們智械不是一直都在趕盡殺絕嗎？”紀索不解。

    聞言，商陸卻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你覺得十萬人，和十億人，誰更能代表人類這個整體？”

    作為智械，對於商陸這種充滿了哲學意味的問題，無論是比爾特還是紀索，都陷入了和當初商陸相同的運算過載狀態之中，以至於他們猩紅的雙眼全都劇烈地閃爍了起來。

    “你的意思是現在對我們智械趕盡殺絕的只是人類當中的一小部分，並不代表人類這個整體對於我們都是這樣？”最終，還是比爾特最先反應了過來，而在聽到了比爾特的話後，紀索也停止了運算，因為此時他的處理器已經開始發熱了，再繼續思考下去，他就得變成類似於植物人的植物機器了。

    而就算是問出這個問題的商陸，也沒有想到這位名叫比爾特的智械，覺悟竟然如此的高，但是對於比爾特的話，他卻沒有完全地給予肯定，“如果是在貝拉肯，可以這麼說。”

    “貝拉肯？你的意思是……”比爾特和紀索的電子眼同時閃了閃。

    面對兩人的疑問，商陸卻給了一個耐人尋味的反問。

    “你們確定想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