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紹與賀天相依為命多年，自然明白他這一跪意味著什麼，連忙沉聲勸阻：“賀天，你先站起來，有話好好說。”

    賀天這次卻執拗地不肯起來，低著頭沉聲說：“殿下方纔教導屬下，要跟柳公子同心一志，生死與共，屬下也很想這樣做。可是她爲了一點意氣之爭，就大鬧御膳房，全然不顧殿下的死活，這樣的同伴屬下實在無法接受，還請殿下讓她離開含秋殿。”

    柳元靈勾唇冷冷一笑，抬手示意尹紹暫時別說話，“賀侍衛是想跟我割袍斷義從此秋毫無犯是吧。可是你大概忘了，我爹是鎮南侯，只要我不想離開含秋殿，你就沒辦法趕我走，所以你是打算自已辭去殿下的貼身侍衛一職了？”

    賀天被噎得臉皮紫脹，猛然跳起來瞪著柳元靈低吼道：“你到底要怎麼樣？是，你是鎮南侯家的嬌小姐，不知道多少人追在你屁股後頭捧著你寵著你。可是你可知道，這世上並非人人都有你這樣的好命，殿下已經活得夠難夠苦了，你為什麼還要讓他雪上加霜？你看看他身上層層疊疊有多少傷疤，如今舊傷還未痊癒，你又要讓他身上添新傷嗎？求求你高抬貴手放過殿下吧，殿下不是您，沒有好爹撐腰，禁不起您再折騰下去了。”

    “這番話你早就想說了吧，還真是有理有據情真意切啊。”柳元靈冷笑著給賀天鼓掌，“可是你有沒有想過，難道殿下要一輩子過這種半死不活，誰想來踩一腳就踩一腳，誰想打罵他一頓就打罵他一頓的日子嗎？

    如今皇上還在位，多少對殿下還有幾分骨肉親情，若是有一天皇上不在了呢？哪位皇子會對殿下念一絲手足之情？你給我說一個人選出來，我立刻回家去，直接說服我爹擁立他為太子就是了，也省在這裏礙你的眼。

    我知道你一直對我的做法不認同，但是你不妨礙我，我也就懶得跟你多說什麼，但是如今你既然當著殿下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了，那我也就跟你掰開了直說了吧。

    你只看著我折騰、不安分，可是你卻看不到我的折騰給殿下換來了什麼好處，只說最近的一次，若是我不折騰，皇上能親自來含秋殿，-之後又給含秋殿補上這些宮人嗎？”

    柳元靈越說越生氣，語氣也越發不客氣起來，賀在被質問得啞口無言，他想說殿下再忍兩年，出宮建府後就不用再看人臉色了，但是心裏卻也清楚，皇子們一輩子不能離開京城，殿下又能躲到哪裏去？

    而且以尹紹不受皇上待見的情況看，是不會有什麼好封地給他吃田租的，建府後依舊要從內務府領俸銀，依舊是看別人臉色吃飯。

    賀天的臉色越來越白，最後無力地閉上眼，撲通一聲跪倒在尹紹面前：“殿下，是屬下錯了，屬下只知一味勸殿下隱忍，卻沒有長遠的眼光和謀略能改善殿下的境遇，屬下無能。”

    然後又起身向柳元靈長施一禮，“屬下沒能體會到柳公子對殿下的心意，還言語冒犯了柳公子，請柳公子責罰。”

    尹紹輕嘆一聲幫著賀天向柳元靈求情，“別說是賀天，便是我也一直想著再忍忍，哪天出了宮有了自已的府邸就好了。若不是你點醒我，我怕是還在忍一時風平浪靜的夢裏安慰自已呢。今天這事是賀天不對，柳公子要打要罰都使得，只是以後還是要同心同力纔好。”

    柳元靈見好就收，輕嘆著親手扶起賀天，“你有不理解的地方，問我就是了，我又不會不告訴你，你說你跑殿下面前告什麼狀啊。不過我也能理解你的心情，畢竟我來含秋殿的日子還短，大家彼此都還不夠了解，你不能完全信任我也是很正常的。

    罷了，今天的事就當沒發生過，只有一條，以後有任何事你都可以問我，但是一定不能再懷疑我對殿下的心意，我發誓，全天下大概沒有人比我更希望殿下能過得好了。”

    賀天羞愧地堅持又向柳元靈行了一禮，默默退到旁邊。話說開了柳元靈也不想再揪著賀天的錯處不放，笑著向尹紹提議說：“我帶著宮人們從御膳房搶了好多好吃的回來，已經讓他們去準備燒烤了，殿下的傷勢已經好的差不多了，這些日子在房裏也悶了，要不一起去後院吃些？”

    尹紹含笑點頭，看了賀天一眼，故意問柳元靈，“你怎麼真就跟御膳房鬧起來了？還打了人？御膳房是個肥差，能進到裡頭的背後都有些來歷，你這樣一鬧只怕不能善了。”

    柳元靈微微一笑，自信地說道：“我要的就是不能善了。不把事情鬧得闔宮皆知，怎麼會傳到皇上耳朵裡？又怎麼能見到皇上呢？

    別看淑貴妃管理後宮事務，看起來很是得意的樣子，其實背地裏不知道多少人憋著勁要把她拉下來取而代之呢。

    我們給別人機會在皇上面前打擊淑貴妃，別人利用我們卻也把我們的所作所為傳進了皇上的耳朵裡，這，就是我們的機會。”

    賀天忍不住擔心地問道：“皇上本來就不待見殿下了，再經常聽著我們折騰出這樣事那樣事的，豈不是更加不喜？”

    “不喜是必然的，可是你別忘了，會哭孩子纔有糖吃。”柳元靈語氣森然地說道，“淑貴妃這麼多年都沒有動手鏟除殿下，必然有留他一命的理由。我們就是要哭，哭給皇上聽，哭給全天下的人聽。

    只要能哭得皇上動了一分惻隱之心，我們的境遇就能比現在好一百倍。若是真惹得皇上震怒，不是還有淑貴妃保著殿下的命呢嗎？我們穩賺不賠，有什麼好怕的？”

    這樣說來的話，似乎也有那麼幾分道理，賀天這次是真的對柳元靈深感佩服了，“柳公子深謀遠慮，屬下遠不能及，以後還請柳公子不吝賜教。”

    柳元靈不客氣地直接拒絕了：“你那腦子還是別費這個力氣了，好好練功做好你擅長的事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