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於心何忍
“碧雲姑姑,我們今晚吃什麼呀,昨天的豆腐湯好吃,可惜太少了,奴婢沒吃飽。”
“那麼大的丫頭了,整天就知道吃,看看你那小肚子都胖成什麼樣了。還不快把這點活計做完了,等下熬夜又要哭天抹淚的嚷嚷著熬不住。”
“知道了,奴婢只是跟您聊聊天,手上可一刻也沒敢停下呢,等下如果送了豆腐來,碧雲姑姑記得還像昨天那樣加了鹹菜煮湯來吃呀。”
柳元靈正對著竹林掩映中的小小院落髮呆,突然聽到竹枝隔成的籬笆牆內傳來一蒼老沙啞一清脆天真的兩道聲音,聽清了內容之後,更加堅信此處是小佛堂了,不由暗暗感嘆一句:“我在這裏已經夠慘的了,對著個榆木腦袋的六皇子說不通又講不明,還要被禁軍追得四處逃命,可是我至少每天有肉吃,沒想到還有比我更慘的人,把鹹菜燉豆腐湯當成個寶,而且還不是想吃就能吃到的。”
既然是小佛堂,裡面生活的自然該是老尼姑和小尼姑,柳元靈覺得她爲了逃命,也捨不得剃了頭髮當尼姑去,於是轉了個方向貓著腰跑了,繼續跟禁軍玩捉迷藏。
一直折騰到天快擦黑了,才終於找到機會溜進了一個宮女休息的矮房,偷了套宮裝出來,找個隱蔽的地方換下了身上的男裝,用手隨意把頭髮結成兩個辮子再對摺起再用絲帶綁成兩個小揪揪,立馬就從一個翩翩少年郎,化身成了嬌美可人的小宮女了。
柳元靈對著池水照了照,然後滿意地點點頭,“這個小宮女真是好看,豔冠內宮……這個詞好像不是什麼好話,柳元靈遠遠看到一隊禁軍往這邊過來了,連忙理了理衣襟,隨手扯了兩朵花挑去大半邊臉,往人煙稀少處而去。
雖然說現在是一身宮女裝扮,憑是再厲害的人也不敢說她是之前六皇上的伴讀小書生了,但是遇上禁軍未免要被追問名字和來歷,所以還是儘量躲著些好。
天色已經擦黑了,一整天都沒有柳元靈的訊息,尹紹忍不住擔心,只能自已安慰自已,“這個時候沒有訊息就是最好的訊息,但願她能找到東西吃,能找到水喝,也不知今晚她還會不會回來睡,可惜她交代的要幫她準備吃食,卻因為淑貴妃的為難沒辦成。”
其實尹紹的處境並不對柳元靈好多少,並且已經一整天沒吃過任何東西了。被禁足一切都要任人擺佈,送來的飯菜連豬都不會吃,尹紹更不可能吃,已經是餓了一整天了。
尹紹在擔心著柳元靈,柳元靈還真就遇上了麻煩,正為天氣漸暗,接下來的躲藏會更加方便一點而且高興時,也不知道是不是樂極生悲,柳元靈東躲西藏的不知怎麼就自已闖進了禁軍的包圍圈。
說包圍圈有點過了,其實那幾個禁軍只是兩隊人剛好一左一右都走到了一條鵝卵石鋪就的小路上,純屬意外事件。
不管禁軍中有意而為還是意外事件,不到萬不得已,柳元靈絕對不想跟禁軍當面對上,她有自知之明,撞上了肯定是打不過的。
柳元靈飛快往四周張望了一下,忽然發現她竟然又轉回了那片竹林中的小宅院,只是方纔她正在躲在院門對面,此時她所在的地方是院子的一側,院子周圍的竹林繁密茂盛,她一時沒認出來。
看來這是天定的緣分了,柳元靈一咬牙衝進了竹林,竹籬笆比宮殿的圍牆要低矮很多,而且有地方可以借力,她手腳並用很快就翻到了籬笆內,而兩隊禁軍也迎面相遇了,恰巧就在柳元靈剛纔所在的位置。
柳元靈抹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一口氣舒出一半又生生憋了回去,怔怔盯著眼前過分豐腴的臉,下意識吞了口口水,“你……我……”
那張臉卻突然露出一個驚喜的笑容,歡快地叫了起來:“碧雲姑姑快來,看看奴婢發現了什麼。”
柳元靈想阻止已經來不及了,籬笆外就是禁軍,兩隊人相遇之後就站在那裏攀談了起來,看起來一時半會兒還不會離開,所以她現在還不能從原路退出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一位頭髮花白身材瘦削的老宮人提著燈籠緩緩走來。
胖丫頭迎上去扶住碧雲姑姑的胳膊,笑盈盈地跟她分享著自已的喜悅:“是一個宮女哦,活的,會說話,就是瘦巴巴的不怎麼好看。”
碧雲姑姑的臉色瞬間冷沉了下來,目光如電射向柳元靈,蒼老沙啞的聲音響起,卻是在訓訴胖丫頭,“我平時跟你說的話是不是都忘了?外頭的人不管是老是小是宮女還是太監,統統都是壞人,看見了就要直接叫禁軍把人抓走,你怎麼不聽話?”
胖丫頭顯然很怕嚴肅時的碧雲姑姑,不覺鬆開了她的胳膊,低下頭摳著手指頭喏喏解釋:“奴婢沒忘,可是這個宮女不一樣,她會說話,不像之前看到的那些,每個都只會眼神很兇的瞪奴婢。”
碧雲姑姑頓了頓,神情間閃出一抹心疼,又很快端出更加嚴厲的態度,繼續訓斥胖丫頭,“胡說什麼,會說話的宮女更壞,而且甜言蜜語騙得你都發現不了她們的壞。”
柳元靈怕死,也不願意再被抓回去關柴房,但是這個老宮女這樣當面搗毀人就讓她不能忍了,那個胖丫頭明顯腦子不太好用,老宮女還這樣騙她,以後她還怎麼敢跟人交往,難道要一輩子躲在這個小院子裡?
柳元靈憤懣上頭也不管會不會被禁軍發現了,站起身理了理衣袖,神情淺淡地回視著老宮女:“你可知道我是誰?”
“我為什麼要知道你是誰?”老宮人冷厲雙眼上下打量柳元靈一眼,嘴角勾出一抹冷笑:“憑你私闖禁地都該死。”
禁地……禁地個什麼氣體的,柳元靈上前一步昂然站在老宮人面前,“既然你不知道我是誰,怎麼就知道我是壞人了?這個胖丫頭如此信任和尊敬你,你去這樣騙她,於心何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