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元靈明白尹紹這麼多年的生活過的有多壓抑，也理解他保家衛國的凌雲戰志，可是有些事不是想不做就可以不做的。

    “尹紹，我明白你的心情。但是……我還是不得不做一回惡人。”

    柳元靈起身給尹紹添了杯茶，又把點心碟子往他面前推了推，希望可以緩解一下過於嚴肅的氣氛。

    “你想當武將保家衛國，不參與皇子們的爭搶，可是他們會放過你嗎？你那幾個兄弟，不管將來是哪個上位，我想都不會善待你的，你覺得他們會放心你留在軍營中嗎？不會的，如果到了那一天，你最好的結局大概就是被召回京城終於圈禁，更有可能直接就……”

    有些話不需要柳元靈說的太清楚，尹紹也知道她想說的是什麼，她難以出口的，不過是個死字而已。

    尹紹揉了一把臉，眉宇中透出幾分疲憊來，“元靈，我真的希望自已只是個普通人，於我來說那些富貴榮華，更像是捆綁在身上的枷鎖。大概我真的像那些老宮人說的，是上輩子做了很多壞事，所以現在承受苦果了吧。”

    柳元靈緊緊抿著嘴唇，生怕把實情對尹紹脫口而出，他從來不是壞人，而是無辜被人陷害的可憐人。

    尹紹感慨兩句，很快接受了現實，從小他就明白了一個道理，當現實無法改變時，只能儘量讓自已在逆境中活得更好一點。

    “元靈，說說你的計劃吧，你是打算用我立功為契機，請侯爺為我爭取王位嗎？”

    柳元靈收拾起憐惜和一點點心疼，用冷靜理性的語氣說道：“不，你立功只能是增加成功機會的籌碼，這次的事情不需要契機，既然所有皇子都封王，沒道理只漏過你一個。這麼多年來將你困於內宮，對外的理由是你身體不好需要靜養，事實如何皇上心裏難道不知道嗎？你遭受到的不公平待遇已經太多了，這一次務必要逼著皇上正視起他虧待你的事實。

    親王也好郡王也罷，皇上千秋之後，你都是要在新帝手下討生活的，其實並沒有什麼區別，一樣是要由別人來定你的生命榮辱，尹紹，你不能只想著息事寧人偏安一隅，你想好好活著就只能成為新帝。”

    尹紹的手指漸漸緊縮了起來，柳元靈話中的道理他懂，只是之前一直不敢去想，這麼多年來他都只是一個卑微如路邊雜草般的存在，能爭得一束陽光已經是十分難得的事了，又怎麼敢去奢望得到整片天空呢。

    可是這個念頭一旦出現在腦海裏，竟然如此美好誘人，只要他當了皇帝，就沒有人可以再任意欺辱他，他可以為百姓做更多事，可以實現那麼多之前只敢在夜深人靜時偷偷想一想的願望，比如去郊外看一眼農人春耕……

    “元靈，我……我同意你的計劃。”尹紹很激動，聲音裡忍不住打著顫，雙眼格外明亮地看著柳元靈：“我現在有點控制不了自已的情緒，真是太失禮了，但是我知道你不會嫌棄我的。元靈，跟我說說你的計劃吧，讓我能儘快冷靜下來。”

    柳元靈還真的沒見過尹紹這樣喜形於色的模樣，輕浮得很，卻也可愛得很，忍不住露出一個歡喜的笑臉，“控制不了就不要控制了，當皇帝是多好的事呀，為什麼不可以高興？不過只能高興一下下，等這個願望真的實現的時候，我們再好好慶祝一番。”

    尹紹垂著頭不讓柳元靈看到他高興到扭曲的表情，他知道自已距離皇位十萬八千里，很有可能拼盡全力也觸碰不到。但是有什麼關係呢，只要他努力過就沒有遺憾，死在奔向目標的路上，也比他之前渾渾噩噩苟活於世的強。

    柳元靈含著淺淺笑意安靜在旁邊等著尹紹恢復平靜，突然腦海中傳來一聲清脆的輕響，似乎有什麼束縛被打破，她感覺到四肢百骸無比輕鬆。

    “這是怎麼回事。”柳元靈沒有打擾尹紹，默默回味著方纔那些響聲響起時的感覺，跟她幾萬年前剛剛學完會引氣入體時的感覺幾乎一模一樣，“難道我又可以修練了嗎？可是為什麼啊，難道是尹紹激發了奪位的信念，所以我身上的束縛也被解除了？”

    其實這個猜測並不是沒有產量，柳元靈被迫下凡就是爲了撥亂反正扶尹紹登上皇位，那麼她成功激起了尹紹奪位的信念，就是成功的第一步。

    在凡間過了十幾年凡人的生活，終於看到一點成功的希望，柳元靈心裏百感交集，目光深深地看著尹紹，就像在看著一枚上品築基丹，能不能成功返回天庭，尹紹是關鍵因素，看來以後自已要對他更好一點。

    尹紹控制好了自已的情緒，抬頭輕輕撥出一口氣，跟柳元靈商量了一下，決定先給皇上寫封信，彙報一下進入軍營後的情況，還要把這次立功的事也跟皇上說一說，人卻不急著回去，看皇上的意思再說。

    柳元靈想了想輕聲說道：“其實我之前給我爹的回信中，讓他給婉貴妃娘娘帶了個口信，暗示她替你在皇上面前進言。”

    尹紹敏銳的感覺到柳元靈的話另有深意，溫聲問道：“有什麼只管說吧，你我之間還有什麼難以啟齒的嗎？無論是內宮、前朝，除了侯爺沒人肯幫我，你幫我拉攏同盟有什麼不對呢？是不是舒貴妃有什麼條件？”

    柳元靈咬了咬嘴唇，突然有點後悔自已之前的自作主張，讓尹紹認舒貴妃為養母，這麼大的事應該得到尹紹同意纔好實行。畢竟尹紹真的成了皇帝，他的養母就是名正言順的皇太后。

    皇后和尹紹的生母都不在在了，婉貴妃如果成了皇太后，就成了這天下最尊貴的女人，而且尹紹的皇位是在婉貴妃的幫助下得到的，等於是欠了她一個天大的人情，一輩子都還不清的那種。

    一邊是孝道，一邊是恩情，如果婉貴妃以此轄制尹紹，他輕易也不好反抗……。

    柳元靈覺得自已真的是太草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