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元靈從午時初等到未時過半，還是沒等到七皇子不由暗自納悶，手下吃了虧卻不來鬧事實在不符合七皇子的風格，莫非他的腿疾又發作了？

    有疑問就得去求證，不然憋在心裏會憋壞的，柳元靈拎著一壺桃花酒去馬棚找馮叔，一見面就直接問他：“我剛纔打了七皇子的侍衛，他怎麼還沒來找我算賬？”

    馮叔正蹲在牆角捧著個大海碗吃麪，聞言抬頭瞥了柳元靈一眼，“你是在暗示我再去給七皇子被一指頭？”

    柳元靈踱著方步湊到馮叔面前，彎下腰盯著他的眼睛，輕聲說：“我這人最不喜歡的就是暗示，有什麼話大大方方說出來，有條件提條件，明碼標價童叟無欺，省去多少麻煩。”

    馮叔手中的筷子停頓了一下，很快又低頭往嘴裏劃拉麪條，而柳元靈也像方纔的話只是隨便說說，蹲在他旁邊仰著頭往嘴裏灌酒。

    酒很烈，帶著一點桃花的甜香，很好聞。馮叔鼻子動了動，終於轉過頭直視著柳元靈，“你來這裏做什麼？”

    柳元靈眯著眼睛漫不經心地說：“沒什麼，就是想問問馮叔，七皇子的舊疾是不是又犯了。我以為我打了他的侍衛，他會來鬧事呢，等了一箇中午還沒看到人，所以只能來跟馮叔打聽一下咯。”

    馮叔從柳元靈手上接過酒壺往自已嘴裏倒了兩口，辛辣的味道讓他皺了皺眉，接著又倒了兩口，順手把空掉的酒壺扔回柳元靈懷裏，“好烈的酒，夠味。七皇子的舊疾犯沒犯我不知道，不過京城來了宣旨的太監，急召七皇子回京，這會兒他應該已經在路上了吧。”

    宮中無小事，也許外人看著不起眼的兩句閒話，背後都有可能隱藏著巨大的波瀾，明明七皇子已經在進京的路上了，皇上還特意讓人趕來傳旨催他回去，可見是有不得了的急事。

    “不應該啊，我離京前一天回家的時候，我爹還沒事人一樣，如果宮裏有個風吹草動，我爹肯定會告訴我的。”

    柳元靈皺著眉頭低聲自語，越想越覺得不對勁，胳膊肘輕輕撞了馮叔一下：“事出反常即為妖，馮叔，你說我們要不要也回京去湊湊熱鬧？”

    馮叔喝盡最後一口麪湯，起身把碗筷送回廚房，邊走邊說：“如今那位春秋鼎盛，權力又一直抓在自已手裏，宮中能有什麼事，頂天也就是哪位貴人又得寵了，或者哪位貴人又懷了孩子了，沒意思的很。要回你回，我在這裏等你。”

    柳元靈竟然覺得馮叔的話很有道理，竟然無言以對，其實想想可不就是這麼回事嘛，只要皇位還穩固，別人就掀不起大風浪來。自已剛纔光想著七皇子生母早亡，所以皇上有旨意給他，自然是皇上催他儘快回京。

    卻忘了七皇子的生母雖然不在了，淑貴妃卻掛著他的養母名頭，沒準就是淑貴妃爲了在皇上面前展現她對七皇子的思念關切之情，求皇上下的聖旨呢。

    要不怎麼說人家淑貴妃得寵呢，瞧瞧人家這事辦的多漂亮。她不過動動嘴皮子，或許還可能掉幾滴眼淚，就在皇上面前賣了好，七皇子不管心裏怎麼想的，至少表面上也得領她這個情。

    不過這種內宮女人的事柳元靈就沒有興趣參與了，馮叔已經走出院門了，她一個人在這呆著也沒意思，也站起身來搖搖晃晃的往小院去了。

    第二天柳元靈睡到天光大亮，一看刻漏已經快到午時了，心說今天是走不上了，不然趕不到下個落腳的地方，就得在雪地裏蹲一宿。

    既然走不成了，也就不用急著起來了，柳元靈躲回被子裡又懶了會兒床才爬起來，要了壺熱水洗漱，之後打算請馮叔去街上找家像樣的餐館吃一頓。

    馮叔卻不在馬棚裡，柳元靈又去他房間裡，也沒找到人，不由得納悶，“明明平時只在馬棚裡呆著，偏偏自已找他的時候人就不見了。馮叔啊馮叔，看來你是跟這頓好飯菜無緣吶。”

    沒人作陪柳元靈也不覺得寂寞，換了身風好極好的狐裘褂子抄著手上了街。馬上進臘月了，天氣會越來越冷，也就不好出門了，所以街上採購囤貨人很多，柳元靈邊逛邊看熱鬧，逛累了纔想起來是出來吃飯的，又累又餓，也懶得去在意酒樓是不是高階了，順腿進了旁邊一家看著挺乾淨的餐館，讓夥計介紹了幾個招牌菜，一個人守著桌子慢慢吃起來。

    有乞兒在門口敲著雲板唱蓮花落，掌櫃讓夥計送了幾個錢和一些饅頭打發乞兒離開，自言自語地搖頭嘆息：“今年是什麼年成，討飯的都比往年多，別是哪裏又遭災了吧。”

    柳元靈若有所思地停下筷子看了門外一眼，看來邊城再起戰事的訊息還沒在百姓間傳開，連一向訊息最為靈通的餐館掌櫃都不知道呢。

    不過也正常，柔然年年到了冬天就擾邊，人人都習慣了，小來小去的戰事都不當回事。希望今年柔然也不會有什麼大動作吧，尹紹有機會建功立業是挺好，但是一將功成萬古枯的悲劇還是越少越生越好。

    柳元靈吃飽了想著回去也沒事做，索性又點了壺茶水，和幾樣小點心，坐著喝茶聽客人們聊天打發時間。

    正聽著身後一桌兩位客人低聲八卦某員外，趕在七十大壽前連著納了三房小妾的事，忽然有人從她身邊停了下來，低聲問她：“可以拼個桌嗎？”

    柳元靈抬頭看了看眼前的男人，二十四、五歲年紀，身量很高，大概跟鎮南王差不多，頭髮、鬍子都不是很整齊，膚色很深，臉型偏瘦輪廓很深，並不符合時下流行的溫潤如玉唇紅齒白的美男標準，不過柳元靈感覺這個長的挺有味道。

    “當然，請隨意。”柳元靈打量了一眼就收回目光，有禮的點頭致意，隨手把點心盤子往自已這邊挪了挪，給那人讓出更大的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