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紹沉默著思量了好一會兒，才搖頭笑著感慨：“沒想到賞銀子也有這麼多講究，如果你不教我，我怕是這輩子都學不會了。”

    柳元靈搖著馬鞭不以為意地說：“這種事沒什麼難不難的，多吃幾次虧就什麼都學會了。我提前告訴你也無非是希望你少吃點虧而已。

    今日話說到這裏，我就更多說幾句，如果把我管理丫頭和暗衛的方式，放在朝堂裡來說，其實就是近臣與重臣的區別。

    我的丫頭們自然就是近臣了，我可以對她們大膽使用，一些短時間之內可能會得罪人、受點非議和委屈的事就交給她們去辦。我能給他們的好處也一定是遠遠超過其他人的，這裏說的好處不一定是賞多少銀子讓她們當地位多高的管事，而是肯定和認可，是為她們著想，就算她們為我死了，她們的家人也一定會被我照顧，生活的好好的。

    而重臣就如同暗衛們，可用、好用、也能對我盡心盡力，但是如果我的命令和我爹給她們的命令相違背，她們一定會聽從我爹的命令。放在我身上，就是假如我要去冒極大風險做一件事，她們一定會阻止。

    放在朝堂上來說，如果當朝皇帝下達的政令與老祖宗或者先帝的規矩稍有出入，重臣們必然跳出來反對。

    所以暗衛可以用，但是卻不能完全信任託付後背，甚至有時候她們還會成為絆腳石，這些都要在使他們之前先考慮好，她們的可用之處是不是比不可用的地方多，作用更重要，來衡量可用不可用，如果要用，又該如何應對她們可能出現的跟我意見不統一的情況。

    這些話都是我臨時想到的，想到哪裏就說到哪裏，凌亂得很，您聽著有用便記下，聽著沒道理便可以不加理會。”

    尹紹苦笑著搖頭，目光真摯的看著柳元靈，“從小到大我是怎麼過的，不必我多說你也是親眼看見過的，我連上書房都沒進過，還是跟著照顧我的宮人學著認了幾個字，你說的這些自然更加不會有人教我。

    我知道你是為我好，纔會事無鉅細的說給我聽，雖然我現在還有好多聽不太懂的地方，不過我一定會努力去領會，以後儘量讓你少為我操心。”

    柳元靈沒在多說什麼，催馬往前趕路，從早上開始天色就陰沉沉的，似乎要下雪的樣子。這段路原本就太不好走，萬一下了雪就更加難走了，萬一被困在這樣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地方，不被凍死也得脫層皮，所以要儘快趕到下一個城鎮，至少有個能取暖存身的地方纔行。

    可惜柳元靈最擔心的事情還是出現了，大概半個時辰後，天空中飄飄揚揚下起雪來，不大會兒功夫，就從小雪變成了大雪，風勢也緊了起來。

    眼下走過的正是一片荒野，連個能暫時好遮風擋雪的地方都沒有。一行人頂風冒雪又堅持了一段時間，羅財騎馬跑回來跟柳元靈商量，“不能再往前面走了，風雪太大迷了眼，萬一不小心栽到路基下面去就麻煩了。而且太冷了，馬匹也受不了。”

    柳元靈被風吹得幾乎睜不開眼睛，抹了一把掛在睫毛上的雪水，大聲回答說：“現在這樣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大雪地裏也沒辦法點火堆，不往前走還能怎麼辦？再堅持一下，不行就把馬車扔下，大家都騎馬走。跟我們的性命比起來，這點貨又算得了什麼。”

    羅財沒再多說，拱了拱手往前頭傳話去了。柳元靈把頭上的頭巾裹嚴實了，轉身看了尹紹一眼，“這個時候我們更不能停下來，陸公子再堅持一下，不行的話我們就下馬腳行走，停下來會被凍死的。”

    尹紹只覺露在外面的面板都被寒風吹裂了，全身上下冷得發麻，勉強點了點頭，“知道了，你不用擔心我，顧好自已最要緊。”

    好在不久後前面出現了一座城隍廟，小小三間正殿，雖然屋頂破了個大洞，後牆也坍了半邊，至少還有三面牆和半片房頂能避避風。

    如今雪大的已經看不清路了，眾人牽著馬好不容易跋涉進了廟裏，柳元靈搓手跺腳的讓自已儘快暖和起來，尹紹心裏也長出了一口氣。

    回頭看見柳元靈凍得通紅的小臉，忍不住心疼地說：“你的臉都凍紅了，好在馬車上還剩了些木炭，我去採來點燃了給你暖暖。”

    柳元靈一把把他拉了回來，“那麼點木炭能頂什麼用，還是找些乾柴來點個火堆靠譜。”

    可是外頭風嚎雪疾的，相距幾步都看不見人影，又能去哪找乾柴，怕是柴沒找到，倒有可能迷路回不來了。破廟裏又空蕩蕩的，能搬走的早都被人搬走了，總不能把房梁拆下來當柴燒吧？再說也沒有斧頭，拆下來也沒用啊。

    最後柳元靈做主，拆了個馬車的木板下來，讓幾個練過武力氣大的人把木板弄成了幾大塊，總算是點起了火堆。

    之後柳元靈又讓暗衛拿了幾匹布來，把視窗擋了擋，多的就墊在地上給眾人當坐褥，或者裹在身上保暖。

    這次進的貨多時適合女人和孩子做衣裳的碎花或者顏色鮮豔的布，深色布料也有，不過也沒人有那個耐心去挑了，隨手抬了十幾匹來直接用了。

    賀天裹著塊粉底白花的棉布，坐在火邊烤火，實在好笑的很，柳元靈幾乎不能看他，看一眼就要笑幾聲。

    眾人圍坐在火堆等身上暖和點了，忙著燒水熱乾糧，還用深鍋挑在火堆上，用鹹肉片和菌幹煮了個湯。

    這些事自然不需要柳元靈和尹紹動手，兩個人正湊在一起低聲說著什麼，突然柳元靈停住話頭，側耳聽了聽，然後問尹紹，“你有沒有聽見外頭有什麼聲音？”

    尹紹抬手示意所有人都安靜下來，外面的動靜就更發明顯了，似乎是有人在踏雪而行，人數還不少。

    眾人不由都緊張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