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堂下何人,報上名來
李大山倏然間回頭望來,眸中有晶瑩浮動,終是沒說出半個字來。
眼下該問的已經問了,該答的也盡數答了,秦陸白眼見著從他們的身上再問不出任何有用的線索,便下令讓人帶三哥。
小吏很快將三哥帶上來,不比初時在鬼市見到他時那般的桀驁不羈,此刻的他渾身掛彩,到處可見的刀傷也可謂觸目驚心,微揚的眉梢,仍舊帶著幾分傲氣。
秦陸白也不理會,自抓到他後,他並未讓人對他施以酷刑,反而讓莫大夫盡心盡力的醫治,這才從閻王手中將他一條小命給拽了回來。
從李大海和李大山兄弟倆的交代中看來,這三哥或許就是最重要的一個樞紐,即便他並非幕後那一位,但也一定佔據著舉足輕重的地位,只要能讓他開口,必然能知道不少有用的線索。
三哥被押著跪倒在地,動作牽動著胸口上的一處刀傷,疼得他齜牙咧嘴,倒抽一口冷氣。
秦陸白英眉微蹙,手握驚堂木一拍:“堂下何人,報上名來。”
三哥抬起頭,緊抿著的薄唇微微勾了勾,毫不在意的吐出兩個字:“賀朝。”
賀朝?
秦陸白雙眉一蹙,想必這就是他的真名了。
先前刑部曾派出許多人去調查三哥的身份,但他背後的人將這個身份瞞得極好,刑部的人就算是掘地三尺也沒能找到一絲一毫有用的線索。
一開始的時候,他和雲舒去刑部牢房,倒是有問過一系列的問題,但三哥嘴巴很嚴,愣是一個有用的字都不曾說過。
原來,他竟叫賀朝!
秦陸白斂神,目光睇向賀朝:“賀朝,本官問你,鬼市的掌權人究竟是不是你?”
“是。”賀朝答得也乾脆,不過略一猶疑,很快又改了口,“不過,鬼市雖然表面上是我在做主,但實則我也是聽背後的人差遣。一向都是他們讓我怎麼做,我就怎麼做,從來沒有問過多餘的話。”
“也包括讓你去爭這個掌權人的位置?”
“不錯。”
破廟的時候,賀朝與前來暗殺的殺手交鋒,結果並沒有討到好,身上多處刀傷。其中一刀砍向他大腿,險些傷了韌帶,就這麼跪了一小會兒,已經開始支援不住,索性歪坐在地。
秦陸白也由著他:“說下去。”
賀朝道:“之前在破廟裏暗殺我的那些人,其實我和他們一樣,都是打小被買來,養在一處地方秘密訓練成殺手。五年前,我被從中挑選出來,上頭給我的命令是,讓我拿下鬼市掌權人的位置,並且一直坐著,等待下一步的指令。”
話說得多了,胸口上的傷又開始疼了起來,賀朝小心翼翼的緩了兩口氣,才繼續說下去:“我在那個位置上一坐就是五年,來挑戰我,想要反我的人不少,但我都把他們殺了,來一個,我殺一個,而且絕不手軟。漸漸的,也就沒有幾個人敢來了。”
或許是想到自己當初那些狠厲的手段,賀朝由不得一笑。
秦陸白臉色鐵青:“那他們為什麼要叫你‘三哥’?”
“賀朝是我從小的名字,但在被人買走訓練成殺手的這段時間,所有人都摒棄了自己原先的名字,只用代號來區別。我行三,手段狠,心也狠,不服我的通常都沒有什麼好下場,所以他們後來都叫我‘三哥’。”
說到這一段時,賀朝的臉上沒有什麼表情,淡淡說著,像是在說著別人的故事。
秦陸白大概也能想到,這種自小就被人買走訓練成殺手的孩子,從來講究的都是物競天擇,能者生存。不強,不狠,不毒,別說敵人不會放過他們,恐怕,那些將他們買來的人也不會容著他們長大。
畢竟,這種地方從來都不養閒人。
雖是可憐他的遭遇,但站在律法前,錯了就是錯了。
秦陸白道:“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
賀朝想了想:“鬼市其實一開始並不是掌握在我們自己人的手裏,而是在一些山匪的手上。我記得,一開始我去奪掌權人位置的時候,殺的那個人就是山匪。一開始他還威脅我,說他背後有什麼人撐腰,那我也不是嚇大的,他非要威脅我,我忍不下去,一刀就割斷了他的脖子,提著他的腦袋坐到了掌權人的位置上。”
秦陸白眉頭微蹙,卻敏銳發現一點:“背後是什麼人?”說話間,又不經意的向李大海望去。
果然見得李大海也是精神一凜,倏然朝著賀朝睇來目光,情緒已經微微起了不一樣的變化。
賀朝並無所察,極認真的在回想。但時間實在是有些久遠,且也不是他干預的事情,回憶起來甚是有些艱難。
“好像叫,叫白什麼山。”
“白常山。”李大海咬牙切齒的替他將話補全。
賀朝一個激靈:“對,就是這個名字。”
李大海再也按捺不住,一個暴起便要朝著賀朝撲過去。多虧身旁有小吏看著,就是為防他再做出類似突然的舉動,故而在他有所動作時已將他制住。
“摁住他。”秦陸白冷聲吩咐。
小吏齊聲應:“是。”手下不禁更加用力。
賀朝這纔不緊不慢的轉過頭,冷眼將李大海上下一瞟:“你這麼激動做什麼?怎麼,跟白常山的山匪有仇?”
這話便頗有些哪壺不開提哪壺的意思。
李大海雙目赤紅,掙扎著就要撲過去,被小吏摁倒在地後,也只是撲哧撲哧的喘著粗氣,兩眼始終帶著恨意盯著賀朝。
賀朝略一想,忽揚長音調“哦”了一聲,似反應過來一般:“我知道,聽說你父母都死了,看樣子,就是死在白常山那些山匪的手上了吧。”說著還不忘揚起嘲諷一笑。
“你說什麼?你再敢說一次!”李大海奮力掙扎,可他雙臂被捉住,膝彎也被倆膝蓋狠狠壓住,四肢極力掙扎奈何也無用,臉被迫著緊緊貼著冰涼的地面,卻壓不住內心的洶涌滔天的怒火。
賀朝冷眼看著被桎梏住不得動彈的李大海,沒來由的覺得一陣可笑。
正當時,只感覺衣襬似被人扯了扯,賀朝扭過頭,入眼便是李大山滿臉淚痕血汙遍佈的臉,眼中的嘲諷才陡然間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