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離開之後，孟長一直坐在原地，他能夠聽到周圍始終有著窸窸窣窣的聲音，不用想也知道那是躲在暗處的鬼魂，正在觀察自己。只不過他對此毫不在意，他身處的位置，在好幾個界限的交錯之處，根本不用擔心那些鬼魂越過界限。

    他唯一需要擔心的就是能不能夠按時下山。

    時間過的很快，三個小時的時間，幾乎是轉眼就過去了，孟長疑惑的睜開了眼睛，他掃視著周圍，試圖尋找到他想要見到的那個身影，但是周圍依然是白茫茫的一片，窸窸窣窣的聲音仍然存在，只是那個人卻始終不曾出現。

    他開始緊張了起來，分明早就已經說好了，但是尤兵卻依然沒有回來。這直接讓他陷入到了兩難境地之中。

    若是現在按照時間離開，就要把尤兵扔在這裏，讓他獨自一人面對這鬼地方的黑夜，面對完全未知的鬼魂，但若是自己不離開，那兩個人都有可能會深陷其中，甚至不會有人知道這裏究竟發生了什麼。

    就算自己兩個人都沒有回去會被蓮小姐察覺到，可她也不知道我們走到了哪裏，該去哪裏尋找。而且夜色之下，伊蓮也不敢派人在晚上上山。

    這麼一猶豫，時間就又過去了一個小時，但是依然沒有他要等的人出現。時間已經不允許他再繼續猶豫下去了。三個小叔下山很寬裕，兩個小時就有些緊緊巴巴了。

    他狠了狠心，終於做出了決定，坐在原地沒有動彈，只是又在外圍多加了兩圈防護的陣法。他決定在這裏等著尤兵。那可是他摯友唯一的徒孫了。在他把自己的徒孫交給自己的時候，曾說過讓自己照顧好，他不能辜負摯友的信任。

    時間又兜兜轉轉過去了半個小時，他開始變得焦躁的起來，他在地面上點燃了兩張符咒，須臾之間便一齊升空，化為的藍色的煙火，將整個有些昏暗的天空照得透亮。

    倘若是尤兵已經開始往回趕路，一定能夠看到這升空的焰火，屆時他便知道時間已經超過太久，會立刻趕回來，可是他的視線範圍之內，卻依然沒有人影。

    反而是周圍的窸窸窣窣的聲音越來越大了，似乎那些鬼魂都察覺到了她這個落單的人都開始蠢蠢欲動，只是因為界限的阻隔，暫時還沒有傾巢而動。

    忽然他聽到了自己的背後傳來了一聲異乎尋常的響聲，那是在雪地上絕對不可能出現的，絕對不會有人能夠在雪地上踩出如同樹枝折斷一樣的聲音。

    他猛地扭過頭去，只看到一個灰黑色的腳印，而在腳印之上的鬼魂，整個身體都是虛幻的，看上去更像是一團煙霧在那裏飄蕩，只是隱隱約約能夠透漏出來是一個人形。

    “你為什麼還不離開？既然你是本地人的話，就應該知道這裏的禁令……天黑之時，山上絕對不能有活人，為何你還在這裏?莫非是想一心求死，加入我們?”

    那隻鬼魂緩緩的開口說道，他的聲音像是兩片鋒利的刀刃在一起摩擦，讓人覺得一陣牙酸，同時又覺得背後發涼。

    “你看得出我是本地人，能否放我一馬？我還有一個朋友還在山上，我們分別的時候，曾經約好過，要在這裏等著他。”

    孟長眼珠子一轉，頓時換上了一副笑臉，打趣的說道。

    “朋友?你說朋友?走到這裏麵，已經是山神對你們最大的恩賜了，為何還要繼續往上，你那個朋友莫非是想褻瀆山神?”

    那隻鬼魂的話語，猛然變得鋒利起來，從他那似乎是頭一樣的組成之中，射出的能到刀鋒一樣的光，孟長頭一偏，生生的躲開了那道目光，扭過頭一看才發現那兩道目光已經深深地穿透了地面，在地上留下了兩個漆黑的孔洞。

    “喂，喂喂，不用這麼緊張吧，不是說好了，只有在夜晚的時候，才能夠從薊縣中走出來?現在明明還沒有黑夜，為什麼你就已經出來了?這似乎不符合我們本地的規矩吧？”

    孟長強撐著說，堂後有一隻鬼魂能夠從這些之中出了，那就說明現在的記性已經稀薄到所有的鬼魂都可以出來了，再聯想一下之前的那山呼海嘯一般的情境，他實在是不敢想象，這所有界限一齊破開，鬼魂究竟能達到怎樣的密度。

    而且重要的是之前投出來的時候，是依靠界限對於鬼魂的阻攔作用，可是現在如果自己要跑的話，是並沒有界限，能夠幫助自己阻攔鬼魂的。

    那隻鬼魂沉默著，半天都沒有說話，過了好久，才終於用那磨砂一樣的嗓子說道。

    “我是來警告你的，因為你帶著本地的信物，我看在你是本地人的份上，這纔來警告你，否則的話，我們就不會有所警告。倘若你現在就下山的話，我們尚可以放你一條生路，因為已經很久沒有本地人敢來這裏了。但如果你不走的話，我們就只能按正規辦事……”

    按規辦事?這四個字，在孟長的心裏面轉了一個個兒，這其中的資訊蘊含著，實在是太多了，規章是誰的規章又是何人制定的，莫非真是他們口中所說的那個山神?

    可是這裏並沒有什麼所謂的山神，在山峰至少應該就是那朵陰陽雙生蓮。只是一朵植物，又如何能夠被稱為神明?

    孟嘗無法理解，但是鬼魂卻對此並沒有所反應，他靜靜地站在那裏，彷彿剛纔說的話，只是毫無感情的播報。

    “看來你已經選擇完了。那麼希望你能夠從我們的規則之中活下來，否則的話，山神的懲罰即便是我們也承受不住。本地人，我宣傳你的勇氣，但是你不應該來到這裏。祝你早就已經不是你們曾經的世界了。”

    那隻鬼魂最後看到孟長沒有反應，於是變冷漠的留下了一句話，再往後，他那原本就如同輕煙一樣的身體，瞬間變得更為虛幻，等到再反應過來的時候，地面上只剩下了兩個足跡，那隻鬼魂早就已經不知所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