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安陽和彼岸
安陽猛的睜開雙眼,他出了一身冷汗,幾乎是翻滾著下了床。他喘息著,撐起身來,將桌上的冷水一飲而盡。他看向床的那一頭,那裏被子掀開,他撲了過去,伸手一模,被子已經冷了,床頭的藥也沒有動過。
走了嗎?她走了嗎?
他身體不可遏制的顫抖起來,跌跌撞撞地跑出臥室。
客廳的落地窗前,坐著一個女孩兒,她披著長袍,戴著寬大的帽兜,漏下幾縷黑色的長髮,軟軟的散在地上。她從寬大的袖袍中伸出手來,纖長素白的手指在玻璃上輕輕敲動,傳出無聲的旋律。
他鬆了一口氣,走上前去,輕聲喚道:“彼岸。”
女孩兒扭過頭來,眉眼彎彎,“是騎士嗎?”她笑著說。
“嗯,是我。”安陽俯下身抱起彼岸,貪婪的呼吸著她長髮的香氣,“我還以為你走了,不要我了。今天早上你沒在床上,也沒有吃藥……”
一根手指搭在了他的唇上,阻止了他繼續說下去。
“我只是想出來透口氣,怎麼會離開呢?”彼岸蜷縮在安陽懷裏,乖巧的像一隻幼貓她的睫毛撲閃起細碎的風,癢絲絲的。指尖劃過安陽的臉龐,抹去了一滴淚珠。
“從我來找你的那天開始,我就不會離開你了。”她這樣說到。
她的袖袍順著胳膊滑下,露出覆蓋著半透明的黑色鱗片,和蛛網一般的紅絲,隨著呼吸緩緩跳動。
那是兩年前,是在這裏。
那一日,漫天的風雨想是要將天地吞沒,黑雲張開了猙獰的雙翼,劃過穹隆,撕裂天空的雷霆是它的咆哮,這個城市彷彿是風雨中的扁舟,隨時會被碾碎。
風雨咆哮的黑暗城市中隱隱約約傳來咒罵,怒吼,還有垂死的呻吟。
人們猜測是上天的懲罰,於是那一天便被記載為“神罰日”
那個時候安陽還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學生,連和喜歡的彼岸說句話都不敢。甚至在察覺到喜歡這種感情的時候疏遠了本來關係還不錯的彼岸。
可能安陽自己也沒想到,在那場天罰中彼岸敲開了他的家門。
當安陽在黑暗中懷著恐懼和好奇拉開家門,藉着嗞嗞作響的樓道燈看到渾身溼透,裹著單衣的彼岸時,著實嚇的不輕。
“你,你怎麼來了?”安陽見彼岸不說話,便試探著問。
“……”彼岸沒有說話,她抬起眼睛,瞳孔中暗紅的花紋緩緩轉動,交織著邪異的光芒。那高貴如君王般的瞳孔中滿是驚恐。
“你…你,願意收下我嗎?”她的聲音顫抖,“我會很乖的,絕對不會走的。”
“好!”安陽脫口而出,伸手就想將彼岸拉進家來,“你身上都溼了,我先找件……”
他伸出的手被彼岸甩開了,她咬著嘴唇,像是快要哭出來了
“即使,即使…是這樣嗎?”她雙手拉開了衣襟,從牙縫中擠出了這句話。
“你幹什麼?”安陽趕忙閉眼,非禮勿視他還是懂的。
“笨蛋,看著我。”彼岸的聲音顫抖著,但卻很堅定。
安陽慢慢把眼睛睜開一條縫,只一眼,他的目光便凝固了,透明的黑色鱗片包裹著彼岸的身體。
樓道燈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終於熄滅了。
在黑暗中,安陽看到,暗紅的,像是流動的鮮血一般都紅色脈絡勾勒出彼岸的身體,那雙紅色的眼瞳在黑暗中像是擇人而噬的野獸。他不禁打了個寒戰。
難道,自己一直在和一個怪物相處嗎?他這樣想。
“即使……是,這樣嗎?”彼岸又一次問。
安陽深吸了一口氣,他強忍著內心的顫抖,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還算平靜。
“嗯就算是這樣。”他下定了決心,“就算你是怪物也好,反正我只有一個人。”
他抱緊了彼岸她溼漉漉的頭髮粘在他的臉上,他附在彼岸的耳邊說,“這樣的話,我們就只能一起活下去了。”
“啊,那騎士大人,以後就請多關照了。”她這樣說到,眼中盈滿了淚水。
“它們來了。”女孩的聲音將他從回憶中驚醒,回到了現實中。
“就在那裏。”彼岸抬起手,順著她的手指,安陽看到了樓房深處無數猙獰的紅點,那是“它們”的眼睛。
“走!”安陽低喝一聲。那些東西是“天罰日”後的產物,像是被魔化的人類,只剩下最原始的本能,掠奪,和捕食。
他一把抱起彼岸,將桌子上的藥片劃到兜裡,匆忙把手槍塞進後腰,把匕首綁在腿側。
一腳踹開大門,門口停著一輛軍用的防彈悍馬,那是他在一次外出時,在路邊順回來的,至於它本來的車主,可能已經在某個怪物的肚子裡了。
匆忙把彼岸放進車裏,他帶上車門,把藥扔給彼岸,點火,悍馬發出低沉的咆哮,像是走投無路的巨熊。
“他們來了,他們來了……”彼岸蜷縮在寬大的座位上,藥效讓她好了很多。這種藥是“天罰”後從變成怪物的人身上提取出來的,能有效減少怪物化的人的痛苦,這也是為什麼,彼岸能活到現在的原因。
“沒關係,沒關係,沒關係,我們一定能逃出去的,一定能。”
安陽伸出手摸摸彼岸的長髮,他動作那麼輕柔。但其實他也緊張,他也害怕,因為他已經聽到了那些怪物的嘶吼,聞到了那些怪物口中的血腥味兒,感受到了,那些飢餓的瘋狂。
安陽深吸了一口氣,握了握彼岸的手,她的手病態的蒼白,冰涼,滲出了細細的汗珠。
安陽衝她笑了一下,握緊了方向盤,油門到底,悍馬咆哮著衝了出去,一剎那便衝出了巷子。但是,悍馬身後,跟著無數猩紅。
那些怪物像是食人魚群般蜂蛹而至,瞪著血紅的眼睛,變異的大嘴一直裂到耳根,發出尖利的,似哭似笑的怪聲,關節扭曲的雙腿讓他們甚至能追上汽車。
他們撞在車身上,巨大的力量甚至將悍馬內壁撞出了一個一個小坑,利爪過玻璃,刺耳的聲音直刺腦海,鬼哭神嚎,如同潮水一般撞擊著兩人的耳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