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情緒亢奮之時，一道清冷女音幽幽插了進來：

    “惟清。”

    男人尋聲看去，只見站在深海宮殿側面的女子不知何時出現在那，銀色魚尾恍若鑽石，熠熠生輝。

    她浮在海中，緩慢甩尾到他面前，警告道：

    “我們鮫人一族如今的處境已經足夠困難，所以你這一次去一定要特別低調，別讓任何人發現你。”

    惟清頷首：“放心吧姐，這一次我會低調行動，會將妹妹神不知鬼不覺的帶回來。”

    女人臉色稍霽，眼中有了欣慰笑意：“這次去人界，你想個辦法把胸口印記去掉吧。”

    惟清聞言一怔，垂眸看向胸脯。

    若隱若現的黑龍印記五爪張揚，恰如印記本尊。

    女子徐徐道：“魔尊已死，她不會再回來了，你還是儘快想辦法將你從魔尊身邊隔離開來，以免天界那邊會來找咱們的麻煩。”

    惟清垂眸不語。

    陽光透過海面灑進來，只留下幾道光線。

    一道落在他眼睫，與他下半張臉切割開，碧綠色眼瞳美若瑪瑙，內裡卻是暗潮洶涌，悶聲迴應：

    “那個女人再死之前……解除了我們所有人的封印，知道應激不過就是一枚刺青而已，沒有任何作用。”

    女人黛眉緊蹙，聞言更加不解：“既然是刺青，那就應該弄掉，也不好看。”

    “因為太恨，所以不想忘記。”惟清抬眸望向她，眉眼間帶著無盡的寂寥與孤傲：

    “那囚禁千年的孤獨與寂寥，那人的喜新厭舊姐姐不知，也不知我受到了怎樣的折磨。”

    說罷，他離開宮殿，頭也沒回。

    縱然這一切已經過去，可那人的死，彷彿還在昨日。

    所有坐騎，劍靈，瞬間恢復自由，無一不是六神無主，不知所措。

    儘管這次的劫難他早有預兆，但他沒想過，那個上天入地無所不能的人，竟然會死得那麼輕易。

    其實也不輕易，聽說眾神合力動手，天尊偷襲，纔將她殺死。

    他在她身邊長大，見慣了她陰毒狠戾的手段，天天都想著從她身邊逃開，可真到那一天，他才發現，他早就已經習慣了。

    若是沒了這個印記，只怕是會切斷最後一點聯絡。

    他還不想。

    所以告訴別人，是因為太恨，而不是因為不捨。

    那是他身為奴隸，見不得光的心事。

    -

    此時，雲瑤坐在空間內，與沉雪等人商討戰術。

    “這次我們的計劃很簡單。”沉雪盤坐在她對面，認真道：

    “上一次我們實在是太過張揚，所以纔會惹得奉思這些人來覬覦劍靈，因為修仙島那些人爲了成仙都如瘋子般無所不用其極，所以這一次我們要低調行動。

    一群男人帶著一個小孩的組合想必已經在修仙島上傳開，所以這次，雲瑤要變成大人模樣跟我們一起走，同時我們也會隱藏容貌，作為你的家奴行動。”

    雲瑤點頭認同：“好。”

    這次行動者只有沉雪，阿拓，千瀧。

    其他四人因為性子過於衝動易怒，容易出岔子，所以只能服從安排。

    佈置完本次出行人員，雲瑤隨著沉雪來到房中。

    沉雪警告道：“我先說好，我的法術怕水，所以輕易不要去太過於接近有水的地方，否則撐不了多久，你就會原形畢露。”

    說罷他捏訣而起，覆在她眉心之上。

    雲瑤只覺得自己身上一股暖流穿過，視角漸漸變高。

    本來能夠看到沉雪大腿，逐漸看得見他脖子。

    周身柔和光暈漸漸褪去。

    她與沉雪四目相對。

    他保持著撫摸她眉心的動作，在她周身光暈漸漸褪去時，湛藍色的眼眸瞬間掠過複雜之色。

    彷彿平靜的湖面之下隱藏著波濤洶涌，凝視著她，久久未言。

    她倒是沒有注意他這宛若見了鬼的模樣，只轉身走到銅鏡面前打量自己。

    也不是第一次見到自己的臉。

    鏡中的少女頭上墨發半挽，梳著繁瑣髮髻，頭上僅僅用一根金簪固定，倒是發間有纖細金鍊，順直眉間，落下一顆小瑪瑙。

    瑤瑤是說不出自己哪有多好看的。

    她能形容沉雪是那高山之上的冰蓮花，紀卿雲是神仙畫中細細斟酌的絕美男孩，但她卻有點描述不出自己的長相。

    只覺得還行。

    她慢慢轉過身看向沉雪。

    男人同樣眼神複雜，似有秋風蕭瑟而過，夾雜著種種思緒，透過她，似乎是看到了誰。

    她看不懂他的愁緒，只覺得他不大開心，便主動湊上去笑道：

    “沉雪哥哥，我好看嗎？”

    男人灰暗眼眸中似乎有了神采，聚焦到她臉上，語氣高深：“你知道魔界第一美人是誰嗎？”

    她自是歡喜：“是我吧？”

    男人搖頭：“不是你，是鮫人族的長公主。”

    雲瑤：“……”

    看她滿臉失望，沉雪輕呵一聲，從她身邊擦過。

    她很自然地去抓住他的手，對方卻是身形一僵，神色複雜地望向她。

    少女眼眸乾淨清澈，宛若清澈小溪，光彩熠熠：“這件裙子是你給我選的嗎？好好看呀！”

    男人微怔，眼中霧靄重重，將思緒隱藏，朦朧看不清楚。

    “這件衣服是我最後一面見你時，你穿的衣服。”

    因為是最後一眼，所以格外清楚。

    衣服上的暗紋，臉上的妝容，每一處，每一處，他都記得清楚。

    他心下悶痛，青著臉將手指從她掌心抽出，徐徐教育道：

    “現在你是一個大孩子，大孩子是不可以隨隨便便牽男人手的。”

    雲瑤怔住，頗覺落寞，小心翼翼爭取：“那，我可以牽你袖子嗎？”

    盯著這樣一張臉，軟得像只奶貓兒。

    他心裏的疼痛陡然鬆散開來，瞬間軟成一灘，無奈將袖子塞到她手裏：

    “等到了修仙島，記得跟我保持距離，否則會被人說是不知體統，其他男人也如此，如果有人敢碰你，你可以一拳打死他或者來找我，我來幫你處理，知道嗎？”

    雲瑤謹記於心，大步衝出房間，以大人形態得意洋洋出現在眾人面前：

    “我來啦！！你們快看我好不好看！！”

    其他人聞言回眸，皆是一怔。

    眉眼間涌現驚豔，目瞪口呆的看著她不出聲。

    只有沉雪淡定從她身邊擦過：“走了。”

    她扯著他衣袖美滋滋離開，留下四個不能陪同的怨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