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華最終沒有說話。

    沒有答應，但也沒有拒絕。

    是否應下這份承諾，恐怕只有自己心中清楚。

    唐靖看他沉默的樣子，便知他內心掙扎。

    笑了一笑，沒有繼續勸說。

    只要葉華沒有第一時間拒絕，對他來說就是好的。

    之後的事情，便留待以後再說吧。

    本來他也只是爲了加一層保險而已。

    唐靖輕輕嘆了口氣。

    “如此一來，我的事情便也都交待完了。”

    李純唐雯二人一聽，又是心中大慟。

    過了片刻，唐靖似乎又想起什麼，問左右道。

    “唐冠宇呢？這個時候，他在什麼地方？”

    說起另外一個兒子，他的態度明顯就不如對葉華時那般溫和。

    顯然唐冠宇已經是令他失望至極。

    李純趕緊安排人去喊。

    然而過了一段時間下人回來，卻是哆哆嗦嗦地道。

    “小少爺跟著李氏大爺離開了家中，說是要見一些朋友。

    現在我們也找不到他……”

    “這個兔崽子！”

    唐靖雙眼立刻圓瞪。

    “整日就知道遊手好閒！

    我就知道讓他禁足也關不住他！

    真是爛泥扶不上牆！”

    “都這個時候了你就少生點氣吧。”

    李純趕緊在旁邊安撫他，而後又轉頭厲聲對那下人道。

    “那你們還不趕緊去找？

    不管派出多少人，都要把他給找回來！

    現在是什麼時候了他還往外跑？

    告訴秦簡，要是他不願意回來，那就把他給綁回來！”

    下人得了命令趕緊出去。

    唐靖卻在此時嘆出聲來。

    “他會變成這樣，也有我們的原因。

    在他小時候太過注重家業，疏忽了對他的管理。

    本來還想將一部分家業分割出來交給他來維護他後半生的生活。

    現在既然他這般不中用，也就罷了！

    有你們照顧著，以後就做一個閒散之人吧！”

    一句話，便對唐冠宇的命運下了判斷。

    葉華眼眸微眯，看了旁邊李純和唐雯一眼。

    沒有發現他們對於唐靖這一安排有任何不滿之處。

    不由微微咧了下嘴。

    那唐冠宇究竟是怎樣的性子，才讓自己的三位至親都對他失望到如此地步？

    不過這也和他無關。

    葉華腦海中只是想了片刻，便將這件事拋諸腦後。

    面前唐靖的狀態已經很不好了。

    見過葉華之後，似是因為最後的要求也得到了滿足。

    原本硬撐著的一口氣散去，氣色便肉眼可見地衰敗下去。

    葉華一路看著他呼吸掙扎又平復。

    中間幾度認為他都要恢復過來了，卻又馬上呼吸再次變得急促起來。

    如此反覆。

    終究還是沒能撐過去。

    在唐冠宇趕回家之前，唐靖終究是停止了最後一次呼吸。

    李純顫抖著手，伸過去在唐靖鼻前試探了一下。

    而後捂住嘴，眼淚滾滾而下。

    唐雯放聲大哭。

    外屋的那些醫生們，也都垂手而立，低頭默音。

    唐李家大院中，悠長而低沉的鐘聲響起。

    整座大院都在瞬間沉浸在一種極為壓抑的氣氛之中。

    葉華耳中隱隱聽到屋外傳來哭泣的聲音。

    他看著床上的唐靖，依然有些無法確定。

    這位他剛認識不到幾分鐘的人，就這麼離開了人世。

    心中恨意猶存，但些許彆扭和芥蒂卻是不自覺地煙消雲散。

    是啊，人都已經沒了，哪還有那麼多的介懷呢？

    他有些理解葉白語的話了。

    他依舊沒有原諒唐靖對他們母子做出的行為。

    但，並不後悔來送他這最後一程。

    “爸！”

    屋外傳來焦急慌亂的聲音。

    唐冠宇此時終於趕到。

    但是也已經晚了。

    他和唐雯一樣跪在床前，朝著唐靖失聲痛哭。

    而葉華則是目光朝周圍看去。

    屋外不知不覺間聚滿了人，被秦笙攔著，都站在門外。

    有人抹著眼淚，哭得似乎比李純和唐雯還要厲害。

    也有人只是冷漠看著。

    眼中甚至有隱藏很深的快意。

    葉華目光尤其鎖定了其中一人。

    那人相貌與李純有七分相似，年紀大約五十左右。

    周圍站著的旁人，舉止間都對其很是尊敬。

    沒來由的，葉華心中一下子便猜出這人的身份。

    在來京城的路上唐雯對他多次提過。

    來唐李家之後也從別人口中聽過不少這人的事情。

    李氏大爺，李巍。

    如今唐李家李氏舊人的領導者！

    葉華看著李巍冷漠的表情和微微有些顫抖的嘴唇。

    雙眼微微眯起。

    被唐靖打壓了那麼些年，此時大敵去世，這傢伙心中應該快要高興瘋了吧？

    也不知道之後他會興起怎樣的風浪來。

    不過只要不招惹到自己頭上，葉華都可以視而不見。

    哀悼一直持續了有十多分鐘的時間。

    外面終於重新進來一批人，來搬動唐靖的遺體。

    他們還要將其安排其他各種儀式，以給唐靖死後殊榮。

    李純哭著陪著過去。

    唐雯卻很是堅強地擦乾淚水。

    趁著無人關注，朝唐冠宇低聲而嚴厲地質問道。

    “你剛纔到哪裏去了？

    當真就那般貪玩，都捨不得回來見爸最後一面嗎？”

    “我……我冤枉啊！”

    唐冠宇神色躲閃，為自己分辯道。

    “我是出去想要找個戲團給爸沖沖喜的！

    他身體那麼不好，我想著讓他看看喜慶一點的東西，他一開心沒準就能恢復健康呢！

    那支戲團我都帶到家裏來了，不信你自己去看！”

    “胡鬧！”

    唐雯再忍不住，臉色瞬間變得嚴厲至極。

    “這種時候你腦子裏究竟在想什麼？

    你什麼時候才能真正做成一件讓人滿意的事來？”

    “我知道你不待見我！”

    不知道是不是被唐雯這句話戳痛內心，唐冠宇的臉一下子就拉了下來。

    “你！爸，媽都不待見我！

    但那又怎麼樣？左右我纔是你們的親人啊，你們跟我說句一句好話嗎？”

    他突然鬧將起來。

    “爸走了我不在是我的不對，但爸又不是我害的！

    我就晚了一會兒而已，你就這麼迫不及待地又想教訓我了？”

    周圍不少人都將目光聚集過來，驚奇地看著這邊。

    唐冠宇站起身來，憤憤地丟下一句。

    “我告訴你，我早就受夠你們了！

    既然你們都這麼對待我，那就別怪我了！”

    說完，他便踩著地面氣洶洶地跑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