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芳芳的丈夫以為她是演技了得，朱芳芳自己卻是真的感到羞愧，她說完，就起身往屋外走去，邊走還邊說：“問您您也要說隨便的，我去看看我爹在煮什麼。”

    她走了，餘下來的朱蔓蔓、朱萌萌和朱蓓蓓就更是積極的對著張翠蘭獻殷勤了，因為拿著錢的朱鶯鶯還在堂屋裏坐著，她們誰能拿到那筆鉅款，全在她的一念之間。

    朱鶯鶯把菜刀從桌子上拔了起來，一邊用布重新把菜刀裹好，一邊心說：該你們做的，你還要有報酬才肯做，孝順自己親爹媽，像是被逼去敬老院做義工，沒弄清楚自己問題出在哪裏的，可別想得到我的錢。

    這時朱家幾個女兒還在對張翠蘭說著：“娘，我給你揉揉肩。”

    “娘，我給你捶捶腿。”

    “娘，我給您倒碗水喝。”

    沒受過這種待遇的張翠蘭有些不自在，她自己站起身說：“我還是去廚房給你們做飯吃吧。”

    她這麼說，幾個人只好扶著她過去了。

    堂屋安靜下來後，朱鶯鶯就把放在桌面上的金子先收進了衣袖，這錢並不是她從楚灝給的聘禮中拿的，而是今天錢莊更新戶頭明細，她又能取出了一筆錢。

    這次是一千二百兩。

    換了銀票和金元寶。

    朱鶯鶯收好錢，對著朱苗苗和劉小花住的屋喊了一聲：“五姐。”

    “哎！”朱苗苗應著，很快走出來，“小妹，是你喊我？”

    朱鶯鶯點點頭：“嗯，明天你送小花去過學堂，就到城裏醉香樓來，我這邊有活可以給你幹了。”

    朱苗苗忙點頭：“哦哦，好！”

    晚些時候，朱蔓蔓等人幫著朱家二老做好了一頓晚飯，但她們的丈夫們，卻早早的早了各種理由先回了家，連晚飯都沒留下來一起吃。

    美其名曰：不打攪你們一家人團聚。

    其實他們可以說是大梁多數男人的縮影，連自己父母都懶得照顧，而要推脫給妻子的男人，又怎麼會上心去照顧岳父岳母呢？

    就算是有金錢的推動力，他們也堅持不了多久，只在逃跑之前，都多叮囑了自己妻子一句：

    “媳婦兒，咱家能不能拿到那筆養老錢，就看你的啦！好好照顧你爹孃！別讓你姐妹給比下去！”

    飯菜上桌了，簡易木屋裏圍坐了十口人。

    看著自己都已經長大成人，甚至已然步入中年的女兒們，朱家二老半晌說不出話來，吃到一半，朱有得才說：“今天是個好日子呀，咱家十姐妹，湊夠了七個，只差老六和老九……”

    “爹。”朱蔓蔓糾正他，“還有大姐呢。”

    她們還不知道大姐朱芸芸已經去世。

    朱有得頓了一頓，說：“是，還有你們大姐……”

    朱蔓蔓又說：“大姐還是一點訊息都沒有呀？”

    朱有得沒回答上來，倒是張翠蘭緩緩說了：“嗯，沒訊息……”

    聽他們這麼說，朱鶯鶯也就沒有點破，她想，白髮人送黑髮人，而且還沒有見到最後一面，朱家二老一定很難接受這樣的事實，對他們來說，也許當朱芸芸還是不願意與家裏聯絡，反而更好一些。

    朱蔓蔓也沒再說了，二十多年沒有音信的人，實在沒什麼好說。

    “娘，你吃這個，你最愛吃的醬板鴨。”四姐朱芳芳給張翠蘭夾了菜。

    張翠蘭看著碗裡的鴨肉，笑著搖了搖頭說：“娘牙齒掉光了，現在吃不得這個啦，這醬板鴨我是買給小花吃的，她最愛吃這個。”

    她說著，將醬板鴨夾給了劉小花。

    劉小花捧著碗說：“謝謝姥姥。”

    朱芳芳看著張翠蘭，內心五味雜陳，她根本不知道，張翠蘭什麼時候連牙齒都掉光了。

    而她還沉浸在憂鬱當中，六姐朱蓓蓓已經去逗劉小花了：“喲，小花這麼有禮貌啊？”

    三姐朱萌萌隨即說：“人家上學堂呢。”

    她語氣有些酸溜溜的，雖然知道了劉小花上學的錢不是朱有得掏的，而是朱鶯鶯掏的，但她還是多少有些不爽，這時她又說：“小妹，你就只對這一個外甥女好，那你還有那麼多大外甥，你就不管他們啦？”

    想到朱鶯鶯那筆養老錢，其他幾個人沒有做聲，雖然她們也都思考過同樣的問題。

    朱鶯鶯不以為意道：“我只送外甥女唸書，你們要是願意，大可以把女兒都送來，外甥就算了，你們家產不都是要給兒子的麼？裡面沒準備上學的錢？”

    朱鶯鶯的問題把她們給問住了，可儘管如此，她們也沒有一個人想說，要把女兒送去學堂。

    “讀了書的女兒不好嫁。”朱蓓蓓說了一句。

    這個話題於是沒有繼續，吃過飯之後，四個姐姐要在家裏留宿，她們在木屋裏轉了一圈，看中了八姐朱莉莉的房間。

    朱莉莉愛乾淨，房間一貫都是整潔又香的。

    所以她們把朱莉莉擠了出來：“八妹，你就跟小妹住一夜唄，讓我們在你這裏擠一擠，你的牀板大點，小妹的牀板比你這還窄！”

    朱莉莉沒有說話，默默的走向了朱鶯鶯，但能看出來她很尷尬，小步小步的挪著，半天還沒到朱鶯鶯跟前。

    朱鶯鶯於是說：“八姐，那你就跟我將就一夜吧。”

    現在天色都黑了，她那幾個姐夫老早回了家，她的姐姐們沒有交通工具，自然是要留宿的，而留宿可以選擇的房間，只有朱莉莉的房，或是她的房，所以她跟朱莉莉總要找個房間擠，結果都一樣。

    朱鶯鶯先前就跟朱莉莉擠著睡過，所以也知道，朱莉莉睡覺是很安分的，雙手雙腳只要擺正了位置，就再也不會變化。

    所以她讓朱莉莉睡裡面，她睡外面。

    避免朱莉莉會被她踢下床。

    “八姐，我吹燈咯？”朱鶯鶯坐在床邊問了一聲。

    “嗯。”朱莉莉輕聲應道。

    燈吹了，朱鶯鶯一下鑽進被窩裏，又對朱莉莉說：“八姐，明天你跟我一塊兒進城吧，我帶你找個醫館看看。”

    朱莉莉很是疑惑，但也只是柔聲說：“我沒有生病呀。”

    “我帶你去看看臉。”朱鶯鶯直說道。

    朱莉莉臉上長著一大片的黑斑，不是天生的胎記，而是三歲開始長起來的。

    也是因此，她不敢出門，整日都待在房間裡。

    房間裡安靜了片刻，朱莉莉才緩緩說：“沒有用的。”

    朱鶯鶯說：“我知道，以前爹孃給你尋過大夫，說是沒得治，但現在十多年過去了，也許大夫們的醫術又有進步了呢？你也不會想要一直待在家裏不出門吧？”

    朱莉莉又是好一會兒沒有說話。

    朱鶯鶯閉著眼睛，不知不覺就睡過去了。

    第二天一早，她的牛車裏坐了個包裹得嚴嚴實實的人，除了身上包裹得嚴實外，臉上也是包得幾乎嚴絲合縫，只剩兩隻眼睛露在外面。

    “八姐？”朱鶯鶯不得不確認了一下。

    朱莉莉點點頭，輕聲問：“今天……去……”

    確定是她，朱鶯鶯就用肯定的語氣接話說了：“嗯，就今天去。”

    她走到廚房裏搬出來一個大冰鑑，把冰窖放在牛車的車板上，最近幾天她都會帶水牛奶回來，然後再把製作好的芝士帶去醉香樓，來去需要運輸，她也就放棄了騎馬，改成了趕牛車。

    不過她昨日取了錢，今天已經是身家千兩的人了，待會兒進了城，她就可以把拉車的老黃牛，換成一頭大騾子。

    “八姐，你就坐在車上等我一下。”朱鶯鶯說。

    朱莉莉當然是答應，不過她只是點點頭，沒有再說話。

    朱鶯鶯還沒解開栓牛的繩子，反而先走出去看了看，她站在院門口等了一會兒，等到縣令安排的建築隊來到她家，她就走上前說：

    “幾位大哥，這些天辛苦了，我家已經準備在村頭買塊地皮搬過去，這邊老房就不用再修繕了，有個木屋暫住正好合適，請你們回去覆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