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苗苗氣憤的說完，瞧了一眼朱鶯鶯寒酸的模樣，她又洩氣一般的說：“哎，有什麼辦法？現在你也沒個男人了，我男人也還在牢裡，哪裏鬥得過三姐，她可是還有男人幫襯著的！”

    朱鶯鶯一時無言，離開老朱家太久，她都快忘記這朱家女兒無師自通的男本位言論了，現在聽來，倒也還是一樣的配方，一樣的味道。

    朱鶯鶯覺得可笑，便笑了兩聲，才說：“這跟有沒有男人有什麼關係？她敢強奪爹孃的地，你就看我怎麼教訓她吧。”

    “你？”朱苗苗下意識的不信。

    朱鶯鶯便說：“五姐，你可別忘了，咱家的房子還是我出錢建的呢。”

    朱苗苗這纔想起來，他們老朱家，在之前就已經是朱鶯鶯養家了，她這才欣喜的一點頭：“太好了，你回來，爹就有救了！”

    “咱爹怎麼了？”朱鶯鶯問。

    “還不是三姐唄！”朱苗苗又是惱怒起來，“她搶房子搶地，把爹給氣出病來了！現在她不僅不問，還說爹是裝病，是要跟她演苦肉計！你說怎麼有這種沒良心的女兒！”

    她這麼說，朱鶯鶯卻也想到，曾經她也是這麼想朱苗苗的。

    搜刮朱家二老，在這件事情上，當初的朱苗苗也沒有手下留情。

    真真是朱家的賠錢貨傳統了。

    想著朱鶯鶯輕嘆了口氣，說：“那我們先在附近買藥，然後就趕緊回去吧。”

    朱苗苗被她一句“買藥”打回現實，她舉起破碗給朱鶯鶯看，同時說：“今天運氣不好，我和小花一個銅板都沒有討到呢……”

    這時站在碗底的劉小花，正仰著頭在看朱鶯鶯，但因為朱鶯鶯臉上糊得實在太髒了，她根本沒認出來，這個在跟自己孃親說話的人，就是她最喜歡的小姨娘。

    朱鶯鶯也看了劉小花一眼，然後說：“還討什麼呀？我有錢，我們走吧。”

    朱苗苗看朱鶯鶯衣服也穿得破爛，像是從哪裏撿了男人不要的衣服穿在身上，聽她說有錢時，便不免覺得狐疑，更別說村裏人都傳朱鶯鶯被高中後的連旭拋棄，在外窮困潦倒，不敢回村，她想到這一點時，心中的狐疑就又多了幾分。

    不過雖然狐疑，她還是帶著朱鶯鶯先去了抓藥的藥堂。

    路上朱鶯鶯問她：“對了五姐，我不是留了些錢在家裏，難道也被三姐拿去了？”

    朱苗苗說：“這沒有，是我們被朱萌萌趕出來後，借住在滿舅家，他的兒子兒媳將錢借去的，不過說是借，其實就是要走了，而且這兩天，滿舅的兒子兒媳開始給我們臉色看，我們在滿舅家也快住不下去了，更別說爹吃藥比吃飯還花錢，他得了病，也沒法出去做工，唉……”

    朱苗苗說著，接連的唉聲嘆氣。

    朱鶯鶯很想問她，一個有手有腳的成年人，難道還要等著七十歲的老父親出去掙飯錢不成？但她轉念一想，當朝的女人確實沒有太多掙錢的途徑，而朱苗苗已經帶著劉小花上街乞討，這大約就是她能想到的唯一掙錢方法了。

    朱鶯鶯沒有再問，快步跟著她走向藥堂。

    朱苗苗反而是說到了難處，忍不住又倒起苦水來：“原本我也不想一家人借住在滿舅家的，滿舅人雖然好，但卻是我們的遠房表親，他是好了，他的兒子兒媳卻不會與我們好，反而要走了我們的錢，還整天給我們甩臉子看，可是我想回自己家，我那婆婆卻說……”

    她氣急的頓了一頓，才繼續道：“說我是敗丈夫運勢的晦氣媳婦！說她兒子就是娶了我，纔會十賭九輸，最後把自己賭進牢裡去的，呵……她還把家裏門鎖給換了，根本不讓我回去住！不然，我們也不用在滿舅家看他兒子兒媳的臉色了！”

    朱鶯鶯聽朱苗苗說起劉家婆婆，生怕朱苗苗又要跟自己掰扯劉田生入獄的事情，畢竟這件事，是她一力促成的。

    好在朱苗苗只是吐槽了一下她的婆婆，並沒有多說別的。

    這時三人來到藥堂，朱苗苗報出常買的藥，藥堂夥計三兩下抓了，拿到櫃檯上算了一算，報出總價：“三十文錢。”

    朱苗苗露出為難的表情，轉頭看向朱鶯鶯：“小妹，三十文錢……”

    她拖長著尾音，生怕朱鶯鶯沒有。

    而從京城回到臨江城，聽到這個報價，朱鶯鶯只是在心中恍然，她都有多久沒聽到以“文”做單位的物價了，在京城，可是動不動就要使上銀子的，就連打賞小費，都得以“兩”為單位。

    見朱鶯鶯不答，朱苗苗頓時發糗，便小聲問：“小妹，你到底有沒有錢呀？”

    藥堂夥計見朱苗苗神情不自然，又見她們大小三人都穿得窮酸，便沒好氣的把藥往回一提，嘴裏嘟囔道：“沒錢抓什麼藥呀，浪費我時間！”

    “哎等一下。”朱鶯鶯忙說，“不好意思，我剛纔只是在想，我好像沒有零錢，所以勞煩您抓夠十天的量吧，我給銀子。”

    她說罷，伸手從袖子裡取出一兩碎銀來。

    與朱鶯鶯的滿身泥土不同，那一兩銀子很乾淨，因為朱鶯鶯的裏衣同樣很乾淨，她只是在外面做了必要的偽裝而已。

    夥計見真有銀子，忙換上了笑臉：“好好好，您稍等。”

    十副藥抓出來，夥計還給朱鶯鶯找回了七貫錢。

    朱鶯鶯便把錢收到腰上的口袋裏，提著藥，對朱苗苗說：“我們再買兩個包子填一下肚子吧。”

    朱苗苗沒想到朱鶯鶯一身狼狽，竟然還能拿出銀子來，此時便是訥訥的點頭。

    三人帶著包子在路邊等順路的牛車，劉小花看來是餓得不行了，捧著個熱乎的肉包子就大口的啃起來，不時還被燙到一下，嘴裏呼呼的吹著。

    朱苗苗也很餓，但她見朱鶯鶯不吃，此時還有點不好意思：“小妹，你也吃一個呀。”

    “我不餓。”朱鶯鶯說。

    她在搭車進城的上一站，纔在路邊一間小攤吃過了肉醬拌麪。

    朱苗苗卻以為她是要省著給她們母女二人吃，想到霸佔了老家的三姐朱萌萌，她頓時啜泣起來：“嗚嗚……鶯鶯，你對我們真是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