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鶯鶯看起來是實話實說，事實上，她也當然不會對楚灝有所隱瞞。

    但楚灝不由得正色，他道：“我以為你是來京城陪考。”

    試探的話說出口，御史大人心裏竟也有了一絲緊張的感覺，上一次緊張是什麼時候，他忘了，好像很久很久，可以追溯到幼年。

    陪考？朱鶯鶯下意識反問：“你怎麼知道？”

    她想說，你怎麼知道我是跟一車陪考的人一起上京的？

    “與你那位青梅竹馬一起？”楚灝又問，語氣中帶了某種廚房調料味。

    楚灝的話讓朱鶯鶯一時摸不著頭腦，她想了一小會兒，才忽然明白：“啊！你說連旭？難道你看見我跟連旭在一塊兒了？”

    連旭？楚灝知道這個名字，就是那個書生。

    現在正值會試期間，果然她是陪著他進京赴考的麼？

    楚灝的薄唇微微收緊，整個人也冷峻了幾分。

    若不注意看，倒也發現不了，可朱鶯鶯偏偏看他看得仔細，這時見他表情不爽，忙說：“不過我不是陪他來的！只是路上正好坐了同一輛車，而且我早與他分別了，現在一個人住在九王爺府。再說了，如果非要多一個因為誰而來京城的理由，那對我來說，也肯定是爲了上京城找你呀！畢竟我中意你嘛！”

    她剛說完，九王妃的一個隨行丫鬟也找來了：“朱大壯！你怎麼還在這裏呀，王妃讓我來尋你回去，還說你要是晚了，她就要找事情折磨你！”

    “啊~？”朱鶯鶯一整個“啊”都透著無奈，她看楚灝一眼，垂著頭跟丫鬟走了。

    楚灝提腳想跟上去，但只前傾了一下身子，最後還是留在原地了。

    他剛纔，是被人表白心意了吧？

    雖然不是沒被人當面表白過，但這樣說著話，突然坦坦蕩蕩把心意說出來的，他倒是第一次遇見。

    嘴角漾開一絲笑意，已經是對這份表白最好的回答。

    朱鶯鶯回到席間，又見到了九王妃那副要氣炸的表情，她好像很喜歡這樣，也不怕哪天真氣炸了——因為剛見過楚灝心情好，所以朱鶯鶯還有心思在心裏腹議王妃。

    “跪到後面去，不許跪墊子。”九王妃生氣的說。

    “哦……”朱鶯鶯只好照做。

    九王妃繼續說：“讓你去拿個東西，可以去這麼久！你成心惹本王妃生氣是不是？”

    “王妃娘娘息怒。”朱鶯鶯只好道，“我剛纔不小心迷路了。”

    九王妃冷冷道：“同樣的藉口我不想聽到第二次。”

    “……”朱鶯鶯頓了頓，才說：“丞相府太大了呀，王妃娘娘，刀具我拿過來了，我給您雕一個吧。”

    她從身上拿出一塊乾淨的手帕，用帕子包起桌子上的半個胡蘿蔔，拿到手上後便坐回了後面，還好這個胡蘿蔔是做成了尖塔的形狀，還很有發揮空間。

    朱鶯鶯才見過楚灝，這時下刀如有神，幾下便雕刻出了楚灝的的雛形，但因為這半個胡蘿蔔實在是太小，她只能是在身形與服飾上儘量還原細節，面部稍帶過，但還是突出了楚灝鼻樑高挺，眉眼深邃的特點。

    九王妃很是無聊，今天就只盯著朱鶯鶯了，沒一會兒，她又斜了目光往後問道：“這次又要多久？”

    朱鶯鶯已經雕刻完畢，她遞過去：“好了。”

    “這麼快？”九王妃詫異了，跟著她看清楚朱鶯鶯雕刻的是什麼，又說：“怎麼刻了一個男子？你刻的誰？”

    朱鶯鶯眼神飄忽了一下，只好“就地取材”：“王、王爺。”

    九王爺就坐在九王妃的隔壁桌。

    “你竟敢覬覦王爺？”九王妃發難道。

    朱鶯鶯連忙搖頭：“沒有，沒有，我哪敢呢？”

    再說王爺年紀有點大，她還看不上呢。

    “給本王妃看看。”九王妃伸出手，要看朱鶯鶯的作品。

    朱鶯鶯於是連著手帕一起遞給她，九王妃舉起來看了看，還拿著平行移動了一下，一開始朱鶯鶯不知道她是什麼意思，直到她把胡蘿蔔雕像對準了已經回到席位上的楚灝。

    很明顯。

    “呵。”九王妃冷笑一聲，轉頭看向朱鶯鶯，一副“小樣兒還想瞞我”的表情。

    朱鶯鶯怪不好意思的笑笑。

    九王妃把胡蘿蔔放到桌子上，說：“確實雕得不錯。”

    小小一個，竟能讓她認出來是楚灝，實在是很有一些技藝在裡面了。

    這時紅毯上飄飄然上來了幾個舞姬，已經到了歌舞環節，旁邊不知何時擺放了樂器，樂師齊奏，音律緩緩流出。

    淳于倩這時才得以拖著長長的裙襬，去到丞相夫人跟淳于婭楠的身邊，淳于婭楠見她過來，便起身，讓她坐在自己與丞相夫人的中間。

    是為尊重今天的主角，顯示自己禮儀到位。

    “謝謝姐姐。”淳于倩說了句，然後便在中間跪坐下了。

    淳于婭楠跟著坐下後，對她說：“這麼多人看著，有些緊張吧？”

    “還好。”淳于倩說，“倒是皇后娘娘為我加笄時，我有一點點緊張。”

    淳于婭楠當時是丞相夫人加笄，並沒有請到皇后，所以聽到這話，她反而扯出了一個淡淡的微笑，以顯示自己沒有妒忌或是其他。

    其實兩姐妹，哪有不攀比的呢，起碼她們淳于家沒有。

    淳于倩偏偏又說：“不過皇后娘娘還親自幫我編了頭髮，這一小束，好看嗎？”

    她指指自己頭上，轉頭去問淳于婭楠。

    上次見過楚灝之後，淳于倩心裏便有了想法，為何被安排與楚灝接觸的就是她的姐姐，僅僅因為她年紀比自己大麼，明明她更受別人喜歡，也長得更漂亮呀。

    淳于婭楠還沒說話，丞相夫人已經開口了：“你坐下了就用餐，與你姐姐炫耀這些做什麼？你明知道她及笄那年，皇后婉拒了做加笄人，還故意說這些。”

    丞相夫人家教嚴格，自然不允許自家的女兒互相陰陽怪氣。

    “母親……”淳于倩還想辯駁，被丞相夫人瞪了一眼，馬上不敢說話了。

    不過尷尬跟不滿卻是蔓延到了淳于婭楠的身上。

    她餘光看著淳于倩，心想，不必與她生氣，是妹妹，該讓著，再說自己將來嫁入定安侯府，就是侯府夫人，妹妹恐怕是要嫁與某位王爺，皇位更新換代後，能不能善終還不一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