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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青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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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逼宮

    他小心翼翼將她抱在了懷裏,像是在對待一件舉世無雙的珍寶。

    懷裏的人身體漸漸冰涼,北堂梟緊緊地抱著她,嘴唇在她臉頰上下不斷摩挲。

    滾燙的淚水順著他的臉頰滾落,砸在姚皇后前襟上,暈開一朵血花。

    他視線模糊,透過朦朧的光影,看到了另一幅場景。

    “姚妹,跟朕走吧。”

    女人身形劇顫,臉色蒼白,雙手緊緊揪住北堂梟胸.前的衣襟。

    “可是,可是我懷孕了。”

    那年,雪很大,滑落進脖頸,凍得人一個激靈。

    北堂梟一怔,良久,將她緊緊扣在了自己的懷裏。

    “不,這不是你的錯,姚妹,朕會好好對你的,孩子朕也會好好照顧,你不用擔心,跟朕走吧。”

    女人似乎是徹底崩不住了,靠在他懷裏嚎啕大哭。

    “他們都說是我的錯,不是我,明明不是我,是他給我下的藥,我什麼都沒做。”

    “我什麼都沒做......”

    女人哽咽,渾身顫抖。

    來年春。

    北堂梟勢力逐漸穩固,漸漸不受朝臣牽制。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將姚妹從妃嬪提升爲皇后。

    他對她極好,也將她的孩子視若己出,甚至封為太.子。

    他毫不介意那層血脈上的缺憾,但不代表姚皇后不介意。

    北朝的皇帝,到底也應該由真正姓北堂的人來繼承的。

    北堂梟一下一下地撫摸著懷中的人的脊背,姚妹似乎瘦了很多了,骨頭都有些咯手了。

    他感受已經逐漸開始僵硬的嬌.軀,眼眸忽地有些迷離,喃喃道。

    “姚妹,朕來陪你了。”

    他小心翼翼地將姚皇后放在了chuang上,拔出一旁的佩劍,就要自刎的瞬間,從旁邊飛出來一枚石子,打斷了他的動作。

    北堂梟抬頭看去,就見北堂湛從正門大搖大擺地走了進來。

    “是你?你來幹什麼?”

    北堂梟眉心一皺,毫不客氣地問道,聲音不似平常那樣威嚴,卻還是不容人輕視。

    他能看出來,今夜,北堂湛來者不善。

    北堂湛似乎突然褪去了那渾身的陰柔,那張比女人還精緻的臉上帶上了幾分狠戾。

    “父皇,別那麼着急走啊。”

    他語調散漫,漫不經心,身後跟著一隊穿著黑色鎧甲的親衛。

    北堂梟轉過身,擋在姚皇后面前,看著陣仗,他也能猜出來要發生什麼。

    “你想逼宮?”

    北堂湛漫不經心地在椅子上坐了下來,身後立即有人給他倒了一壺茶上來。

    “父皇這是說的什麼話?兒臣只不過擔心父皇傷心過度,做出什麼傻事來。”

    “還望父王莫怪兒臣魯莽。”

    北堂梟看著他那副姿態,垂在兩側的手指收緊了。

    這麼大陣仗,守在暗處的御林軍不可能沒有被驚動,如此看來,極有可能已經被北堂湛解決了。

    這麼多年,他倒是小看了這頭狼崽子。

    北堂梟哼了一聲,在姚皇后的榻前坐下,意味不明開口道。

    “你這手伸得夠長的啊。”

    都到這種時候了,北堂湛也不需要掩飾什麼了,他身子微微往後靠了幾分,不緊不慢道。

    “謝父皇誇獎,處理外面那些人倒還真的花了兒臣一番功夫啊,不過好在還是趕上了。”

    “兒臣不僅手伸得長,聽得東西也多,父皇有興趣聽兒臣說道說道嗎?”

    北堂梟整個人一怔,心底隱隱有不好的預感。

    “你什麼意思!”

    “父皇覺得兒臣能有什麼意思呢,兒臣不過想說些關於姚皇后的事而已。”

    “不然父皇以為,為什麼已經病入膏肓的人還能迴光返照?”

    他意味不明地開口,北堂梟緊緊握住了姚皇后冰涼的手指。

    他確實能覺察到不對,但姚妹不說,他也沒有問。

    北堂謙不緊不慢地喝了口茶,緩緩起身,一步步向北堂梟走進。

    “父皇還不知道吧,就在父皇剛病下的那幾天,太醫都說沒有辦法,只有姚皇后不死心,衣不解帶地照顧你。”

    “後來父皇的病越來越重,藥石無醫,姚皇后沒辦法,去了司星殿。”

    “司星本不想見她,但耐不住姚皇后每天都來,每天都跪。那樣驕傲而又尊貴的姚皇后啊,一跪就是跪了三天,三天後司星殿的大門終於為她敞開了。”

    “你知道她進去幹什麼了嗎?”

    北堂湛的腳步停在北堂梟面前。

    “她去換命了,用自己餘下來的命數,換了你不過幾天的清醒。”

    “父皇,你說奇不奇怪,她的兒子一心想害你,而她卻用自己的命在救你。”

    “你說這是不是就是命數?”

    北堂湛的聲音還在娓娓而來,北堂梟只覺得自己耳膜嗡嗡地響著。

    怪不得,怪不得她越來越瘦,臉上的疲憊和蒼白連胭脂都快蓋不住了。

    但還沒有完,北堂湛繼續說道,他的聲音就像一把小錘子,一下一下地敲擊著他的耳膜。

    “父皇想知道她用了多少年嗎?”

    “第一次,她用了十年壽命,換了你三日清醒。”

    “第二次,她用了二十年壽命,換了你七日的清醒。”

    “司星給了她一粒藥丸,每日需用心頭血餵養,方可有效。”

    “父皇不妨看看姚皇后的胸.口......噢,不,看不了了啊。”

    北堂湛晦暗地笑了笑,已經被捅穿了啊。

    “住嘴!”

    北堂梟臉色一狠,北堂湛笑了笑,毫不在意。

    “不僅如此,因為過度頻繁的改命,你們兩的命數也連在了一起,也就是說只要你死了她也活不下去。”

    “但很遺憾,今天先死的是她。”

    北堂梟緊緊閉了閉眼,太陽穴鈍頓地疼著,像是被人錘子一下一下毫不留情地敲擊著。

    “你為什麼會知道這些,朕竟不知,你的手都已經伸到司星殿去了。”

    北堂湛陰惻惻地笑了笑,笑聲地下似乎帶了幾分難以察覺的淒涼。

    “手伸得不長,兒臣怎麼可能活到現在呢。”

    他目光定在自始自終都被護在北堂梟身後的姚皇后身上。

    “父皇,兒臣有的時候真的挺羨慕太子的,有一個疼愛他的母后,哪怕並不是父皇的親生兒子,也因為父皇對姚皇后的寵愛,沾了一份光。”

    “而我的母親.....”

    北堂湛輕嘲了一聲,不過一個卑賤的ji子而已。

    趁著北堂梟微服私訪,女人見他氣度不凡,便想著能攀上高枝,用了些下三濫的手段爬上了他的床。

    事後,北堂梟想殺了她,姚皇后看她可憐,勸阻了。

    也是在那個時候,女人知道她爬的不是普通貴族的床,她爬的可是龍床。倘若能懷上......

    女人不知廉恥,沒有半分感激和羞恥地賴在善良的姚皇后身邊,做著飛上枝頭的美夢。

    但最後還當讓她如願了,她懷上了。

    姚皇后雖不喜,但還是把女人帶了回去,皇家的子嗣,不允許流落在外。

    女人以為自此就脫離了苦日子,從此就步入了榮華富貴的生後,但她想錯了。

    如果不是姚皇后的心軟,她根本就可能活到現在,更不可能說能安安穩穩把孩子生下來。

    北堂梟本就討厭這種下三濫的手段,即使女人生了個皇子,也沒讓北堂梟多瞧上一分。

    從進宮到孩子出生,女人連北堂梟的衣角都沒碰上一片,耐不住寂寞的她,和太監私通。

    最後事情敗露,被賜死了。

    而北堂湛,那時候不過兩三歲。

    沒有母家的勢力,沒有父皇的疼愛,他雖為皇子,卻卑賤得像是土裏的草一樣。

    他長相隨母親,精緻漂亮,有不少太監看中了他的模樣,對他動手動腳的。

    無論是什麼阿貓阿狗都能在他身上踩上一腳。

    他不能反抗,也不敢反抗,他也不知道該怎麼反抗。

    他不知道為什麼他們都要罵他,不知道為什麼有那麼多人欺負他。

    直到有一天,他從那破舊的院子的狗洞裡爬出去,看到了一身華服的北堂謙。

    他高高在上,身邊有不少宮女伺候,見著灰溜溜的北堂湛很是驚訝。

    “你是誰?”

    他緩緩走近,遞了一方乾淨的帕子給他。

    旁邊有宮女語氣嫌棄,讓北堂謙離他遠一點,說這是五皇子,晦氣得很。

    北堂謙冷著臉,斥責了那個亂說話的宮女。

    轉頭,他小心翼翼地用帕子替他擦拭著臉上的汙垢。

    “五弟去哪裏玩了呀,弄了一身泥回來。”

    北堂謙傳了姚皇后的善良,說話總是顧忌著旁人的感受。

    北堂湛感受著臉上綢緞柔軟的觸感,整個人都怔住了。

    他從來不曾摸過這般柔軟的東西,不過是別人隨後一拿的汗巾。

    後來,北堂謙總是有意無意繞到偏院來找北堂湛,有了太.子的震懾,那些人也不敢再明目張膽地動手動腳了。

    然後北堂謙的心善,沒能帶來好的效果。

    北堂湛看著那個吃穿用度皆是上乘的太子,看著身邊疼愛他的父皇和母后。

    少年的心底埋下了一顆陰冷潮溼的種子,逐漸扭曲發芽,將他溫暖跳動的心臟逐漸裹藏得冰冷。

    北堂湛目光迷離片刻,又很快恢復過來,他抬頭,見坐在床榻前的北堂梟正盯著自己。

    眼裏似乎帶著些許愧疚,想必他在這一瞬間,也想起了對北堂湛的愧疚。

    但現在已經來不及了。

    北堂湛笑,笑容有些許苦澀。

    “兒臣今日來,也是做了萬全的準備,就看父皇怎麼選了。”

    “母后已經去了,用不了多久,父皇也該走到終點了。”

    “不如在此之前,體面地退位吧。”

    北堂梟揉著太陽xue,彷彿一瞬間老了十歲。

    “若朕不答應呢。”

    “父皇可以試試,攝政王現在重傷未醒,合適的繼承人也只有那麼幾個。”

    “您說,兒臣能不能在天亮前殺完呢?”

    “你!”

    北堂湛面色絲毫不變,打斷了他接下來的話。

    “父皇別說兒臣狠,兒臣若不狠,又怎麼可能活到現在!”

    “說到底,這都是父皇的錯。若兒臣從未出生那該多好。”

    北堂梟一愣,抬起眸子錯愕地看著他,卻發現,北堂湛的那雙眸子淡漠得像是一灘死水。

    裡面已經很難再有任何的波瀾了。

    “來人,上筆墨。”

    身後一個帶著面具的男人將準備好的東西全部呈了上來。

    北堂梟看著面前明黃色的聖旨,臉頰抽搐,許久,他彷彿突然敗下陣來,垂眸看了一眼姚皇后。

    “東西朕可以寫,但你要答應朕,讓姚皇后體面地下葬。”

    “兒臣,謹遵父皇口諭。”

    遠處的天際隱隱泛了點白,像是黑暗撕開了一道口子,泄了點天光下來,一點點向外擴延。

    養心殿,北堂梟擁著姚皇后,面容安詳寧靜。

    床榻下,落了一個黑色的瓶子。

    “這毒無色無味,沒有痛苦,父皇,您自己動手吧。”

    意識朦朧間,北堂梟似乎透過遙遠的天際,看到了他的姚皇后。

    一如初見那樣善良乾淨,衝着他招手。

    “皇上,過來。”

    ......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五皇子德才兼備,為儲君之位之優選,著繼朕登極,即皇帝位......”

    “皇上崩了。”

    沉悶的鐘聲響起,在整座沉寂的宮殿迴盪。

    北堂湛目光盯著大亮的天空,眼眸幽深,不知在想些什麼。

    與此同時,攝政王府。

    蕭明淵眼皮子突然跳動了一下,他猛地睜開眼,心底莫名地有些不安。

    手臂還枕在葉風華頸下,他垂眸,目光在葉風華安靜的睡顏上愣了一會兒。

    隨後小心翼翼起身,一點一點抽出了自己的手臂,轉身的瞬間,葉風華的眉頭微微皺了皺。

    門外蕭萬一早就守在那裏了,見蕭明淵出來,當即迎了上去,語氣急切。

    “王爺,皇上.....崩了。”

    什麼?!

    蕭明淵臉色驟變,還帶著病態和疲倦的臉,在頃刻間慘白。

    他抿唇,語氣沉穩,垂在兩側不斷顫抖的手指卻出賣了他心底的慌亂。

    “更衣,本王要馬上進宮。”

    “我也要去。”

    房門突然吱呀一下被拉開了,葉風華的身影停在門口。

    她目光灼灼地盯著蕭明淵,頓了很久,才又開口。

    “明淵,你會怪我嗎?”

    如果不是她,他們也不會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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