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一些，別弄到手了。”

    姚皇后一臉自來熟，葉風華抿著唇，將她切好的東西整整齊齊地放在了瓷盤裏。

    目光不經意間瞥到了地上的小竹簍，底端鋪了一層和桌面上一模一樣的菜品，看模樣似乎是因為切得不好看而被廢棄掉的。

    葉風華的眼眸倏地有些複雜。

    隨後抬起頭，裝作什麼也沒看到一樣，繼續手上的動作。

    其實她沒看到的是，在另一個比較隱蔽的角落的竹簍了，還倒了姚皇后今天一天作廢了的菜品。

    爲了今天這頓飯，這夫妻倆可謂費心又費力。

    姚皇后見他們都已經到了，當即也不磨蹭了，隨意在身上擦了擦手，就往灶邊走去。

    葉風華眸光一閃，搶先一步坐在了那裏，熟練地拿著柴禾生火。

    姚皇后微愣，隨後嘴角勾了一抹滿意的笑。

    火越燒越旺，橘黃色的火光襯得葉風華那張臉愈發明豔，小廚房裏一時安靜極了。

    姚皇后看著葉風華那張俏麗的臉，唇角微抿。

    “風華有聽人提過明淵小時候的事嗎？”

    葉風華動作一頓，眸色微暗。

    “是和江綺瑤的事嗎？”

    她目前知道的似乎也就只有江綺瑤和蕭明淵青梅竹馬的事了。

    姚皇后一愣，知道她想歪了，剛想解釋，目光不經意間瞥到她不由自主沉下來的表情。

    心中暗暗覺得有戲，嘴角狡黠地一勾，話到嘴邊轉了個方向。

    “是啊，江家那姑娘是靜妃帶大的，小時候和明淵的關係可好了。”

    姚皇后邊說著，邊悄悄觀察著葉風華的表情。

    “靜妃甚至還當著兩人面兒，說要定娃娃親呢。”

    話音剛落，果然就見葉風華的臉色又沉了幾分，將灶口透出來的火光似乎都壓暗了幾分。

    葉風華慢條斯理地又塞了一把柴火進去，意味不明。

    “那最後訂成了？”

    姚皇后見她那副模樣，也不想著打趣什麼了，當即樂呵呵地說道。

    “怎麼可能，就明淵那個性子。要不是有靜妃在旁邊幫襯，說不定他早就把那煩人的小屁孩一腳給踹飛了。”

    葉風華似乎是腦補到了那個畫面，嘴角微微翹了翹。

    姚皇后可跟個人精一樣，眼尖地發現了葉風華嘴角並不起眼的弧度，暗忖。

    這明淵也是個榆木腦袋，這麼明顯都感受不到。

    嘖，帶兵打仗倒還是條漢子，怎麼到了女人這裏動作就拖泥帶水娘們兮兮的了。

    姚皇后連連搖頭，決定好再心幫他一把。

    “明淵這個人吧，性子從小就冷，情緒也十分內斂很少表露，就連在他母妃面前話都很少。”

    “但他重情義，雖然不說，可事情都記在心裏的呢。”

    也得多虧了北堂梟那個時候跟他關係好，不然這皇位最後還落不到他的手上。

    要知道皇位之爭向來是殘酷的，北堂梟當初被手足暗算，命懸一線之際，多留了一個心眼的蕭明淵帶著影衛趕來，帶著北堂梟從層層包圍圈殺了出去。

    那個時候，蕭明淵不過十一，剛剛經歷過喪母之痛。

    他彷彿一夜之間就長大了，變得更加深沉內斂，看透了世間險惡的人心。

    因為他的母妃並不是重病去世，而是被人陷害。

    但他那個時候年齡小，勢力小，根本查不出來，甚至連她母妃自己都沒有察覺是什麼時候中的招。

    姚皇后輕嘆了一口氣。

    “你是沒見過靜妃，端莊又賢惠的。要是她還活著，肯定也會很喜愛你。”

    葉風華微微抿了抿唇。

    “只是可惜了，靜妃剛去世那陣子，人人都在感嘆命運不公帶走了這麼善良的人，只有蕭明淵滿面陰沉一聲不吭。”

    “等最後蕭明淵成長到一定程度，帶人血洗仇家的時候，我們才知道靜妃根本就不是突然發作起來的疾病。”

    “但他性子太冷了，什麼事都憋在心裏，什麼事都不說，都不知道這麼些年他到底是怎麼過來的。”

    姚皇后邊說著，邊把鍋裡的菜鏟了起來。

    就這麼一會兒功夫裡，她已經做了有幾個菜了。

    葉風華坐在灶火前，手撐著下巴低垂著眉眼，長長的眼睫垂下，看不清神色。

    姚皇后在身上擦了擦手，轉頭弄著另一個鍋裡的湯，期間悄悄抬眼又看了一眼葉風華。

    “本宮已經很久沒見過他露出過那麼輕鬆的表情了。”

    葉風華眼睫微顫，還不等她深究其中的意思，就聽見姚皇后繼續說道。

    “蕭戈你應該見過吧，就養在明淵身邊的小世子。”

    “他是靜妃的哥哥的孫子。”

    “那小傢伙今年應給也有五歲了吧，蕭戈當初出生的時候，天降祥瑞，有一支紅頂鶴鳥繞著房梁飛了五圈。”

    “所有人見此，都說這個孩子以後肯定前途無量。”

    “但只是......”姚皇后輕輕嘆了口氣，彷彿在惋惜，“在蕭戈一歲的時候，蕭家被某個組織滅了滿門。”

    葉風華添柴火的手猛地一頓。

    “而那個組織就是當初給靜妃下藥的那夥人。領頭的正是當初蕭明淵心軟放走的一個十歲左右的孩子，不曾想到幾年過後，他竟會帶人打擊報復。”

    “因為攝政王府勢力極大，他啃不動，便將怒火發泄在了蕭家。”

    “明淵去晚了一步，等到的時候，滿目鮮血，蕭家上上下下百口人，就只剩下蕭戈一個了。”

    “從那以後，明淵徹底變了。”

    葉風華聽著姚皇后緩緩道來的聲音，有些出神地盯著面前的灶火發愣。

    火焰翻飛，帶著吞噬一切的魄力。

    她從不知道，蕭明淵過得盡是這樣艱辛。

    腦子裏彷彿又有什麼東西呼嘯而來，葉風華有些難受地摁住了突突的太陽穴。

    姚皇后見狀，以為是被煙嗆到了不舒服，趕忙說道。

    “風華你先端著菜過去吧，本宮最後再收個尾也跟著過來了。”

    葉風華腦子鈍頓地疼著，灶火旁空氣稀薄，她正好想出去透透氣。

    葉風華從角落裏拿了個食盒，將炒好的幾個菜一一放了進去。

    踏出房門的一剎那，看著快要暗下來的天色，葉風華猛然意識到。

    快入秋了。

    白晝也漸漸短了。

    葉風華端著食盒，繞過迴廊，往養心殿的方向走去。

    突然，身後傳來一陣動靜，葉風華身形一閃，敏銳回頭，入目的是北堂謙那張蒼白的臉。

    “是你。”

    葉風華眸色冷冷地眯著，“你要做什麼？”

    北堂謙嘴角突然勾起一抹詭異的笑。

    “很快你就知道了。”

    話音剛落，黑氣乍出，濃郁地包裹著葉風華，不過眨眼功夫，二人瞬間消失再原地。

    “哐當”一聲，只留下了那個雅緻的食盒孤零零躺在了地上。

    而這頓精心準備的飯註定是吃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