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挽月身世
醉仙居白天不營業,門口一片冷清。
葉風華繞到了後門,門口有小廝守著,看到她們過來了,恭敬地迎上去引到了挽月的廂房。
“葉姑娘。”
聽到門口有響動,挽月也知道她到了,當即從床前起身,走到了門口,福身行禮。
葉風華虛虛地扶了一把,目光落到床上還在熟睡的藍玉身上。
“他怎麼樣了?”
“老毛病了,餵了點安神的湯藥,睡著了可以緩解些痛苦。”
挽月將葉風華引到了會客桌前,親手添了茶水,嫋嫋的茶香在鼻尖暈染。
身後跟著的秋冬將東西放在了另一張桌子上,有補品有水果,還有一把琴,似乎是將軍府的那把鳳鳴琴。
挽月目光看過去,唇角微抿,深色微暗,卻什麼也沒問。
葉風華不動聲色地盯著她的表情,手指在茶杯口摩挲著,溫熱的茶水潤溼了她的指尖,帶起了一片晶亮。
她在等挽月的回答。
但好像並不是她想要的那種。
從挽月進門的稱呼就可以看出來她似乎並不想繼續之前的事了。
不然她開口第一句叫的會是閣主,而不是葉姑娘。
葉風華的目光不緊不慢地投向床上那個男人,男人面色帶著病態的白,身形略微有些瘦弱,但不難看出摘星閣閣主對他還算是好的。
否則,就憑他那一身病,如果生活質量再差一點,可能現在連一點人樣都不會有了。
挽月覺察到她的目光落在了藍玉的身上,唇角抿了抿。
“葉姑娘想知道奴家和藍玉的故事嗎?”
聽她語氣似乎並不像是詢問,葉風華挑眉看過來,挽月的目光溫柔地挪到了藍玉的身上,自顧自地說道。
“奴家和藍玉是親兄妹,從小一起長大,在奴家十歲的時候母親受不了家裏的清貧和別人跑了。父親的性子突然大變,開始喝酒,賭博,輸了錢,心情不好了回來就打我們。”
“尤其喜歡打我,因為我的長的和母親特別像。”
挽月嘴角勾著涼薄的弧度,看起來讓人心疼極了。
“但是藍玉每次都會護住我,死死地抱著我替我抗下了鞭子和木棍。父親見狀打得更狠了,有一次他把藍玉吊在房樑上打了一夜,天亮了就又出去喝酒了。”
“見他走了,我纔敢從桌子底下出來,慌亂地把藍玉放了下來,哭著去醫館找大夫求人救他。但我身上沒有銀子,他們不願意出醫。我就跪在門口求他們,磕頭哭訴,許是看我太可憐了,有個老中醫揹着醫藥箱把我拉了起來。”
“等我回去的時候,藍玉渾身是血,只剩一口氣了,老中醫搖搖頭說沒有辦法,早些安置了吧。”
“怎麼能沒有辦法呢?我只有藍玉一個哥哥了啊。”
“我每天白天去山上找草藥,晚上父親回來了就膽戰心驚地伺候他。許是看到了藍玉那副模樣,他知道有些過火了,那幾天他忍了好久沒動手。”
“最後,差不多過了一個月吧,他硬生生憑著那些廉價的草藥熬了過來,能下床的第一件事,就是帶我逃離了那個家。”
“我當時高興壞了,終於不用再膽戰心驚的了。但藍玉爲了養活我,拖著還沒好全的身體做苦工,沒多久就病倒了。”
“我走投無路,你說好巧不巧,醉仙居的賣身費,剛好夠我哥哥的診療費。”
她微微偏頭,不緊不慢娓娓道來,就像說的不是她自己的事一樣。
“而我那時候年齡還太小了不能接客,老鴇就讓我跟著別人學習。後來啊,就被無意間來醉仙居快活的摘星閣閣主看中了。”
“許是看我年齡小,長得又好看,他帶著我和我哥哥一起回了摘星閣悉心照料。”
“剛開始藍玉的病症還能用藥物,但後來拖得久了,他身子骨越發虛弱起來。”
“那時候摘星閣閣主就和我談了個條件,想要救他,總要給點值得救的理由吧。”
“然後我就進了摘星閣的訓練基地,再然後又回到了醉仙居,開始將那個地方逐漸發展成最隱蔽的情報站。”
“等到我勢力不斷壯大的時候,不想忍受這種軟禁一樣的生活,便生了將藍玉帶出來的念頭。”
“橫豎都是養著,無論在那裏都是養,何不自由一點呢。”
“但那時候他竟然揹着我私自給藍玉下毒,這種毒普通的藥無解,只有藥谷王的東西可以壓制。”
“我當時恨不得能直接殺了他,但是好巧不巧,他身上就有一瓶不知到從哪裏拿的藥谷王的丹藥。”
“就這樣,我在醉仙居呆了兩年,兩年都是為他獲得情報。”
“而醉仙居那些ji子都是我親手調.教出來的,旁人根本撼動不了她們的衷心,而他也忌憚這份勢力,不敢輕易再動藍玉。”
葉風華聽著她說完,雖然她語調平緩,有的地方甚至還有些模糊,但很難想象,這樣一個弱女子,是怎樣一步一步走上去的。
從小到大,其中經歷的艱辛是旁人無法輕易體會到的。
挽月很通透,她知到葉風華願意為什麼幫她,也知到她今天帶那把琴是因為什麼。
她之前說那麼多,希望葉風華能體諒,也相當於是一番婉拒。
“所以葉姑娘,藍玉接下來還能待多久,挽月也不知道。”
“挽月不想再參雜在那些勢力中了,接下來的日子裏,挽月只想帶著哥哥過點安安分分的生活。”
“挽月知道這樣說很自私辜負了葉姑娘的期望,但是......挽月這一生都太苦了。”
她說著說著,聲音幾乎哽咽。
幼時被父親虐待,長大後被困在青樓裡揹負著旁人的罵名。
她這輩子註定都擁有不了旁人的姑娘那樣無憂無慮的時光。
面前的茶涼了,葉風華伸手替她重新續上。
她看著嫋嫋熱氣沈騰,從袖子裡把她目前所有的丹藥都摸了出來,一共六瓶,整整齊齊地擺在了桌子上。
挽月瞳孔驟然一縮,抬頭錯愕地看著她。
葉風華漫不經心地拍了拍她放在桌子上的手背,笑。
“別太緊張,好好陪著藍玉。”
葉風華起身往外走,挽月的目光怔怔地盯著桌子上的丹藥,手指蜷地緊緊地。
葉風華要出門的瞬間,轉頭看了一眼她,目光落在擱在一遍的鳳鳴琴上。
“挽月,我等你再給我撫琴一曲。”
聲音不鹹不淡,尾調似乎都慵懶得黏在了一起。
房門緩緩合上,屋內的挽月似乎才反應過來,豆大的淚珠從眼裏墜落。
聲音由弱到強,最後是嘶啞的哀慼,就好像壓抑了很久很久。
瞬間崩潰,難以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