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似曾相識
次日清晨一早,將軍府的馬車就往皇宮的方向駛去。
葉風華靠在車窗那裏有一下沒一下地打盹,整個人坐的散漫極了。
昨日那狗男人爲了不出岔子,和她商討了大半夜的應對方法,最後葉風華都覺得眼皮子重的都黏在一起了,蕭明淵纔好心放過她。
葉風華那時還憑著最後一抹清醒的意識往視窗望去,天際似乎都隱隱泛了點白。
現在想來,怕是那不安好心的狗男人故意整她的。
蕭明淵已經派人通知了葉庭,上朝時將葉風華一同帶上。
葉庭端坐在車廂內,盯著她一副還沒睡醒的模樣,眉心微微蹙了蹙,將馬車裏亮著的油燈吹熄了。
車廂突然暗了下來,葉風華眼睫微不可見地顫了顫。
等到皇宮的時候,天邊已是大亮,官員們陸陸續續往那長長的臺階上面走。
葉庭一身朝服威嚴,自帶久經沙場的老將氣息。
葉風華不緊不慢地跟在他後面,動作雖然看起來散漫,卻又隱隱帶著讓人無法忽視的氣勢。
和葉庭在一起,她非但沒有被比下去,風頭反而更甚。
“一會兒你就規規矩矩站在我旁邊,等有事了再走到中間去回話。”
葉庭拉著她在前排站好,用手指著什麼時候該站什麼位子。
葉風華漫不經心地點點頭。
此時已經快到上朝的時間了,文武百官皆已經到齊,身後烏泱泱一片站滿了人,身著朝服,看起來莊嚴極了。
就葉風華一個女眷,穿著素雅的白裙,在一眾大老爺們兒中異常顯眼。
蕭明淵進來的第一眼望見的就是她,帶著遺世獨立的氣質,讓人的目光忍不住被她吸引。
蕭明淵的嘴角不由得勾了勾。
“參見攝政王!”
眾人看著蕭明淵坐上龍椅,便跪地行禮。
皇上不在,由攝政王代理朝政,所享受的待遇和皇上是一樣的。
葉風華還沒反應過來,挑眉,依舊直愣愣地站著,坐在高處的蕭明淵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就那樣望著她,眼底噙著笑。
奶奶的,想佔老孃的便宜,老孃偏不跪。
她背挺得可直了,就那樣無聲地用眼風睨著他。
裙角被葉庭拽了幾下,葉庭偏頭對她使著眼色。
看著那張略顯蒼老的臉,葉風華嘴角撇了撇,正欲退而求其次,屈膝對他福身行個禮,就聽那男人的聲音從頂上穿了過來。
“平身。”
“謝攝政王。”
葉風華順理成章地站著,沒人知道那兩人剛剛眼神裡的小動作。
見眾人都站直了,蕭明淵面色也正經了起來。
“諸卿可有事要奏?”
他的聲音低沉,在大堂裡迴盪,葉風華不由得抬頭看去。
蕭明淵穿著黑金相伴的朝服,面容沉寂剛毅,眉宇間籠著淡淡的肅殺,氣勢穆然。
似乎是覺察到了葉風華的視線,他偏頭看去,匆匆一眼,在對上她的一瞬間,眉眼都倏地柔和了下來。
有幾位大臣奏了些近日發生的幾件小事,一一商量了對策。
“那接下來,宣南央九千歲入殿。”
門外的太監扯著尖細的嗓子又叫了一聲,欒僑的身影出現在門口。
許是他周圍的氣度著實太陰冷了,踏進來的一瞬間,似乎都帶來了一股讓人悚然的涼意。
欒僑恰好就停在了葉風華旁邊,對著蕭明淵行禮。
“參見攝政王。”
葉風華不動聲色地往旁邊挪了挪,離欒僑遠了幾步。
就在欒僑抬起頭的一瞬間,有臣子從末尾站了出來,跪在地上說道。
“攝政王,此番南央九千歲都已經來了,想必今日你也能給個說法了吧。”
又有人接著符合道。
“是啊是啊,葉風華殺使臣,炸私牢,罪無可恕,還望攝政王秉公處理。”
聲音一落,大堂安靜地落針可聞。
他們當著南央使臣這樣一說,不僅打了蕭明淵的臉,也將葉風華放在了風口浪尖上。
他們自是認為今日南央使臣親自來北朝就是來算賬的。
此番這樣一說,就算蕭明淵再想保葉風華,當著欒僑的麵,也絕對不可能成功。
正當他們沾沾自喜的時候,就聽蕭明淵的聲音不緊不慢地從上面傳了下來。
“愛卿怕是忘了之前本王說過了什麼了?還是說也想試試老丞相受的苦?”
兩人一愣,不是吧,當著南央權勢最大的人的麵,蕭明淵還是要護著葉風華嗎。
這不是公然與南央作對嗎?稍有不慎,這可是兩國開戰的把柄啊。
蕭明淵的聲音繼續傳了過來,連語調都沒改變。
“既然如此,那本王就幫你們好好回憶回憶。”
“來人,拖下去,三十大板。”
什什麼?
兩人皆是一愣。
老丞相光是十大板就吃不消了,至今都還在府裡養傷,告假早朝。
“蕭明淵,你徇私枉法,本官要參你!”
“就是啊,堂堂攝政王竟然被一個女人迷了眼色,北朝之大不幸啊。”
“放開我,放開我!”
嘈雜的聲音漸漸遠去,蕭明淵手指搭在龍椅上,不緊不慢地點著。
“諸愛卿可還有人有異義?”
他不鹹不淡地問道,讓底下站著的眾人皆惶恐了一陣。
蕭明淵這纔將視線重新放到了欒僑的身上。
“讓九千歲見笑了。”
“不知九千歲這次親自來北朝有何貴幹?”
蕭明淵走形式問了一番,欒僑也跟著他的話頭答。
“那次在太后宴辰上,南央使臣傲慢無人,多有得罪,本督今日特意前來賠罪。”
“給北朝造成了不好的印象還望見諒。”
底下站著的眾人皆是一愣。
就連葉庭都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他以為北朝遲遲沒有給出個結果,欒僑坐不住,特地前來討要個說法。
他連說辭都準備好了,哪怕脫了這身衣裳,他也要力爭全力把葉風華保下來。
但欒僑此次卻是出乎意料不做計較。
旁人都說南央九千歲,陰狠小氣,喜怒無常。
此番從南央來的使臣被人打死了在了宴會上,豈不是當衆在打他的臉?
不曾想到他不但沒有追究責任,反而面向葉風華,緩緩作了個揖。
“想必這就是葉姑娘了吧,使臣多有得罪,今日本督代他們道歉,還望葉姑娘多多體諒。”
一番客氣之後,欒僑終於說了重點。
“此番是我南央不對,但那使臣的屍體本督還是希望能帶回去,給他們個落葉歸根的機會。”
“不知攝政王意向如何?”
“準。”
身後有幾個大臣面色有異。
這發展不對啊?
欒僑這次來難道不是來算賬的嗎?太后給他們下了死命令,今日一定要想法設法把葉風華打入死牢。
剛剛前面那兩個,就是起個開頭作用,後面再由他們加一把火,絕對能讓蕭明淵下不來臺。
但眼下他們該怎麼操作?
欒僑都不在意了,難不成還能讓他們跪在地上,求著他計較這件事?
他們正這樣想著,就聽欒僑的聲音又穿了過來,這下確實對著葉風華說的。
“爲了聊表誠意,本督這裏有一枚令牌。”
他把東西從腰間扯了下來,玄鐵的令牌中有一個潦草的欒字,這是欒僑在東廠的親令。
憑藉這個令牌,不僅東廠,連南央整座城池都可以來去自如,無人敢攔。
後面的眾人皆是一怔。
九千歲的令牌啊,這可是九千歲的親令啊,葉風華憑哪點?
要是被太后知道了葉風華非但沒有被追究責任,反而還得到了九千歲的親令。
那老妖婆可能要當場氣暈過去。
“還希望葉姑娘不要嫌棄,以後若是有空了可以多來南央坐坐。”
尤其是帶著傅唯一起。
欒僑極快地垂下了眸子,壓下了眼裏的瘋狂。
醉翁之意不在酒。
他今日把東西留在這了,終有一天會有人把那隻小羔羊親自趕進他的陷阱裡。
這纔是他此次親自動身來北朝的原因。
沒人知道,南央九千歲好男風,曾圈養過一個乾淨的男孩,給了他所有能想到的寵愛。
只是不知道為什麼,後來的某一天,這個男孩突然就不見了。
葉風華看著欒僑手上的東西,下意識地偏頭又看了一眼蕭明淵。
後者思索片刻,緩緩點了點頭。
葉風華蹙眉,雖然不喜,但最後還是從他手上把東西接了過來。
欒僑起身,盡力扯出了一抹友好的笑,那雌雄難辨過分精緻的臉在那瞬間看起來妖魅極了。
倘若他要是個女人,絕對是禍國殃民,讓君王從此不早朝的那一類。
恨不得能溺死在那溫柔鄉里。
臺上的蕭明淵見葉風風華出神的目光,眉心微蹙。
“眾愛卿若無其他事,就退朝了吧。”
“葉家姑娘葉風華留一下。”
待周圍人都散去了,蕭明淵從高位上走了下來,葉風華站在原位漫不經心地甩著手裏的令牌。
“喏,你讓我接的,這東西你自個兒留著用吧。”
蕭明淵看著那個她遞過來的令牌,略微思索,還是接了過來。
九千歲親令,這東西過於招人眼紅了,還是他先替她收著吧,但。
“有那麼好看嗎?”
蕭明淵一句話突然讓葉風華摸不著頭腦,“什麼?”
“那欒僑有那麼好看嗎?見你就跟懷春了一樣,目不轉睛的。”
她哪有?
葉風華湊近了些,笑。
“不過人的確好看,若不是給人感覺不舒服的話,還是很容易讓人心動。”
最後幾個字還沒說完,蕭明淵伸手就在她額頭上彈了一下。
葉風華一愣,手指無意識地觸了觸那塊面板。
又來了,又是那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這種感覺讓她疑惑大於不爽,連撓人的爪子都忘了亮出來。
蕭明淵見她出神,眸子微閃,從懷裏摸了根白玉髮簪出來,趁著她愣神的空擋,眼疾手快地插了上去。
“你給我戴了什麼?”
葉風華作勢就要取下來,被蕭明淵止住了動作。
“一根玉簪而已,上次本王拿了你一支,這次還你。”
葉風華挑挑眉,嗤了一聲,覺著他沒別的事了,轉身就往外面走。
身後蕭明淵摩挲著指尖,上面似乎還帶著從葉風華那裏染來的的溫度。
如墨的眸子在一瞬間參了幾分複雜。
那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他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