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風華跳下了房梁，翻進了院子，落地的瞬間，守在門口的吉遼就聞到了一股血腥味。

    他猛地一抬頭，一眼就瞧見了葉風華鮮血淋漓的手臂，臉上表情有些錯愕。

    “閣主，你這……”

    葉風華表情很臭，“別聲張，叫軍醫過來處理一下。”

    “是。”

    葉風華抬腳就踹開了柴房的門，裡面靠著柱子昏昏欲睡地孫九瞬間一個激靈，被嚇醒了。

    他目光驟然被葉風華袖子上的一片鮮紅給攥住了，這是怎麼了？怎麼才一會兒不見就受傷了？

    但他不敢問，只覺得葉風華現在周遭的氣勢格外地陰暗，他怕自己還沒怎麼養好的手指頭又被掰折了。

    孫九小心地嚥了口唾沫，身子往後縮了縮，整個人後背都貼著柱子，緊張地腳指頭都翹了幾分。

    但顯然葉風華似乎不怎麼想理會他，走到中央，拉過還放在那裏的椅子上坐下來後，就保持沉默了，連個眼神都沒有施捨給他。

    孫九悄悄拿餘光瞧著她，然後又極快地垂下了頭，覺得渾身像是有螞蟻在爬一樣，渾身不自在。

    直到軍醫最後提著藥箱進來後，打破這略微有些僵硬的氛圍之後，孫九才如釋重負地嘆了口氣。

    葉風華撩起了手上的袖子，軍醫拿紗布給她擦拭著血跡，這纔看清葉風華本就潔白纖細的手臂上，那個觸目驚心的豁口，瞧著像是猛獸啄的一樣。

    “天吶，小姐這是被什麼撕咬了麼？瞧著切口像是鷹類的。”軍醫驚呼，眼瞧著血又要滲出來了，趕忙往上面倒著止血的藥粉。

    鷹類？

    聽到這句話，原本全程低著頭的孫九猛地抖了一下，不動聲色地抬頭，看了一眼，臉上的表情變了幾遍，隨後又一點點垂下了頭。

    餘光全程放在孫九身上的葉風華自然沒忽略過這細微的小動作，她的嘴角緩緩勾了勾。

    軍醫動作很快，沒多久手上的紗布就已經纏好了，葉風華全程都很冷靜，連哼都沒哼一聲。

    倒是軍醫怕一不小心就把這個王爺的手中寶給弄疼了，包個紗布都包得滿頭大汗的。

    “小姐，已經好了，這幾天不能沾水，藥一天換兩道。”軍醫擦著額頭上的汗水說道。

    葉風華點頭，“謝謝你，你下去休息吧。”

    柴房裏霎時就只剩下了孫九和葉風華兩個人。

    這下，葉風華的目光終於挪到了孫九的身上。

    孫九又小心翼翼地往後縮了縮，脊背和身後的柱子嚴密貼合。

    葉風華笑，“瞧瞧你那模樣，若是沒有做什麼虧心事，何必這麼緊張？”

    多說多錯，孫九乾脆就閉了嘴，不準備說話。

    “我剛剛瞧著城主府裡有人傳信出去了，用的鶻鷹……鶻鷹？若我記得不錯，南央九千歲最喜豢養這些東西。”

    孫九被綁在身後的手指頭抽動了一下，聲音很小，“……我不知道這些。”

    葉風華說，“不，你知道的。”

    她語氣很是篤定，孫九心沉了半截下去。

    “你知道南央現在是個什麼情況嗎，你知道為什麼這一次要攝政王這麼大費周章嗎？”

    孫九沉默，就聽葉風華擲地有聲繼續說道。

    “南央欒僑，那個瘋子，短短几天的時間裏，屠了五座城，所到之處燒殺搶掠，屍橫遍野，上到七八十的老人，下到剛出生的孩子，無一倖免。”

    “你自己本就是一山之主，有的東西不用我多說你也能清楚究竟是個什麼樣的慘狀。”

    “今日有人因為那點淺薄的利益，敢偷偷同他合作，傳遞有關攝政王的情報，明日就能同其他人聯合起來，在邊境無名關之下，與南央軍隊裏應外合，徹底攻破邊境三大關卡，至百姓於火生水熱之中。”

    “你以為欒僑這麼大費周章是爲了什麼？你以為他像瘋了一樣侵佔周圍無數小國是爲了什麼？駐守邊境我北朝的勇士們，眼下已嚴陣以待。他們鞠躬盡瘁，馬革裹屍，不是爲了身後護著的這群酒囊飯袋在關鍵時刻給他們最薄弱的地方來上一刀的！”

    葉風華越說越激動，近些日子以來，她能明顯地感覺到蕭明淵也有些焦躁。

    手上的卷軸翻了又翻，邊境的密件一封接著一封地來。

    欒僑此番全面的爆發，定是蟄伏多年的結果，潛伏多年，他們無法確認欒僑的手究竟伸了多長，他的勢力究竟埋了多深！

    眼下有一個琅城孫秉，明天就有第二個第三個，稍有不慎，這些埋在暗處的隱患，終將成為最後南央北朝兩方對峙最致命的一擊！

    葉風華深深吸了口氣，越說就越發覺得疲憊，她也不知道為什麼，眼下只是單單兩隻鶻鷹就讓她的情緒有這麼強烈的波動。

    她揮了揮手，看了眼全程埋著頭，沒吭一聲的孫九，說“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葉風華起身就要走，身後孫九猛地抬起了頭。

    “等一下！”

    葉風華回頭。

    孫九喉結滾動片刻，像是藉此壓下了某些東西。

    他說，“鶻鷹……是我母親養著的。”

    葉風華心下隱約也能猜到孫秉專門為汪婷修一座院子，肯定不單單是爲了那份深厚的情誼。

    孫九說，“我母親……算了，你想要知道些什麼，我可以幫你。”

    葉風華看著他，眸子深邃，“全部。有關孫秉和欒僑之前的一切，我要知道所有詳盡的資訊。”

    任何蛛絲馬跡只要深究，順藤摸瓜，都能拔出埋在深處的一些東西來。

    孫九又垂下了頭，似乎是在思索。

    “我需要時間。”

    兩人一番商議，最後，葉風華把他放了。

    吉遼站在臺階下，說，“閣主，他真的可信嗎？”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放他走比留著他的作用更大。”

    相較於權勢和利益，孫秉顯然是不會把這個兒子放在眼裏的。

    但汪婷不一樣，作為土生土長的鄉下人，血濃於水，母子之間濃厚的牽絆，讓她斷不可能放棄孫九。

    既有的事是汪婷幫著做的，那孫九就多多少少能探出些什麼東西來，這遠遠要比他們一點點摸索來得要快。

    葉風華下了臺階，頭也不會地說道，“時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