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你很乾淨
向濟的聲音沉穩,一手扯著長條的帷幔,一手背在身後,雖然站在臺下,氣場卻絲毫沒有怯弱的感覺。
葉風華手腕用力扯了扯,帷幔絲毫不不動。她垂眸俯視著向濟,眉梢微挑,手上的力道又重了幾分,兩人就這樣在暗地裏相互較勁。
向濟絲毫沒有被影響,繼續說道。
“還請姑娘手下留情,向某不才,在這偌大的京都也沒什麼庇佑,倘若今日大理寺獨子死在向某這新開的小店裏,向某這條老命恐怕也要交代出去了。”
“一切都是向某管理不周,還望姑娘給向某一個補過的機會。”
向濟眼睛不卑不亢地盯著葉風華,語氣在說道男人的身份的時候明顯加重了幾分,顯然是在透過葉風華在提醒著坐在後麵的另外一個人。
葉風華依舊是垂著眸子,一副冷冷的模樣,還不等她有什麼動作,手腕就被男人溫熱的掌心包裹住了。
蕭明淵用的勁極巧,無聲無息地就要葉風華整個手臂失了力氣,輕而易舉地從她手裏拿過了那條帷幔。
從旁人看來,倒像是葉風華主動鬆手,把東西給了蕭明淵。
葉風華美眸不鹹不淡地掃了他一眼,唇角微抿,面色明顯不悅。
視線交錯間,各有心思,但偏生誰也沒有在這種情況下挑明。
向濟見帷幔被蕭明淵接了過去,當即也不敢再握著,立即一鬆。
“讓人帶著他滾,別在這裏礙了本王的眼。”
“是。”
周圍鴉雀無聲,躺在角落裏的男人很快就被抬了出去。
鮮血染紅了底下的比試臺,葉風華和蕭明淵無聲地對峙著,男人那雙黝黑的眼裏彷彿蒙了一層霧氣,她什麼也看不清。
片刻後,葉風華極緩極緩地深吸了一口氣,壓下內心逐漸翻涌而起的情緒,淡淡地掃了一眼底下的向濟,轉身就走向還愣在軟墊上的少年身邊。
少年身上除了手腕上的傷比較嚴重之外,其他的地方都還好。他目光呆愣地看著逐漸在他面前蹲下的葉風華,渾身下意識地往後小心翼翼地退了一下。
少年自卑而又膽怯,飛快地低下頭,卻在下一秒聽到女人問道。
“叫什麼名字?”
“啊?”
少年似乎是被這個問題驚到了,聲音怯怯地。
因為奴.隸是不配有名字的啊,從關在籠子裡開始販賣的那一刻起,他們就喪失了做人的身份了。
“我問你叫什麼名字?”
葉風華又問了一遍,聲音好像一泓清泉,讓人渾身舒暢,少年一時聽得痴了,直到手腕上覆上一陣柔軟的觸感,他纔像是受驚地兔子一樣反應過來,猛地一下抽出了手。嵌在裡面的瓷片在外力作用下又深了幾分,疼得他齜牙咧嘴。
葉風華不解地挑眉,卻在下一秒錶情瞬間一滯。
少年捂著手腕,聲線還帶著疼痛下的顫抖,他說,“別碰,髒。”
葉風華突然有些恍惚,塵封的記憶忽地被開啟,透過這個少年她彷彿看到了很久很久以前,那個渾身血汙的女孩子,崩潰而又絕望地看著自己鮮血淋漓的雙手。
她伸手摸了摸少年的頭,目光直直地盯著他那雙澄澈的雙眸,像是孩童一樣,裡面還帶著沒有泯滅的天真。
“不髒,你很乾淨。”
葉風華緩緩道,目光有些渙散,像是在對著少年說話,又似乎不是。
“這是止血的藥粉。”
北堂湛俯身把侍從拿過來的東西遞給葉風華,她猛然回神,扭頭道謝。
少年的手再次被葉風華強硬地握了過來,嵌在手背裡的瓷片被她一點點往外拉,劇烈的疼痛從手背上傳來,少年唇色抿得慘白,卻一聲沒坑。
等到一切都弄完後,少年看著手上那個造型奇特的蝴蝶結,小聲地說道。
“傅唯。”
“嗯?”
少年抬起了頭,目光堅定,“姐姐,我叫傅唯。”
*
一場鬧劇很快就過去了,今日來鬥獸場看比試的人都是給了銀兩的,向濟爲了不敗壞他們的興致,提出了移步到室外鬥獸場看看新意。
這一次是真的鬥獸,向濟把他昨日耗費了大量人力,千辛萬苦才捕獲的猛獸放了出來,體型是剛剛龐大的黃金獅的一倍。
眾人看著足足用鐵鏈鎖了幾圈才勉強抑制住它的躁動的玩意兒,心下當即又激動了起來。
經歷了剛剛那一出,葉風華本就沒什麼興致了,但又聽傅唯說他還有個叫吉遼同伴在向濟手上。
向濟把他們買回來後,跟他講,只要上了場而且贏了,他會給他們一筆錢,放他們自由。但最後傅唯要是死在了臺上,他同樣也會將他的同伴安置好。
輸贏的結局都安排好了,對傅唯來說,贏了最好,輸了他也沒有後顧之憂,在他心裏,他對向濟這個偽君子還是抱有感激之心的。
繞過場外人聲鼎沸的環境,葉風華懶懶地靠著樹,傅唯突然從一間房裏跑了出來。
少年簡單地收拾了一下,看起來倒也極其眉清目秀。他急匆匆地跑到了葉風華面前,滿臉焦急。
“沒有,吉遼不見了。”
葉風華輕輕點了點傅唯的額頭,目光透過層層疊疊的樹叢,看向氣氛一點點被推向了至高點的場外。
隔著老遠,似乎都能聽到那些平日裏那些滿嘴的詩書禮儀的貴人們此時激動的吼叫。
“你在這裏等我,別亂跑。”
傅唯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麼,最後還是乖巧地點了點頭。
繞過小道,一手上端著托盤步履匆忙的侍女從拐角處突然出現,直愣愣地撞上了葉風華。
侍女手中的托盤當即側翻摔在了地上,甜膩的香氣在鼻尖蔓延,葉風華眉心微蹙。
“對不起對不起,奴婢不是故意的,求小姐饒命,小姐饒命。”
“沒事。”葉風華淡淡道,侍女見葉風華沒有為難,感動得涕淚齊流,當即激動得又磕了幾個頭。
葉風華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繞過侍女,走過拐角,就看到了站在高臺上的向濟。
她一步一步向鬥獸場走去,身後,江綺瑤臉色興奮得都快要扭曲了。
去吧去吧,再走近一點。
哈哈哈哈哈,只要你死了,明淵哥哥就不會這樣對我了。
都怪你都怪你,我都沒有碰過明淵哥哥,你怎麼可以碰他,怎麼可以。
江綺瑤逐漸變得瘋狂,她的身後,躺著一具侍女的屍體,脖子上的勒痕突兀可怕。
正是剛剛撞到葉風華的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