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夏沒出聲，繃著唇角將手中的掃帚往外一推。

    連潔還愣在原地看著她那張臉，一時不察，被那力道帶的往後連退了數步。

    春夏那張臉她是記得的，那日在摘星閣的鋪子鬧事回去後，她大哥狠狠收拾了她一頓。

    如果春夏在這裏的話，那那軟榻上坐著的不就是？

    連潔抖著手指看了過去，入目就是一張粉紅的兔子面具，咧著紅紅的嘴唇，此時看起來總感覺滑稽又滲人。

    葉風華從軟榻上坐了起來，手臂架在膝蓋上，微諷。

    “瞧著你這表情，似乎是想起來了？”

    “那日你運氣好，緊要關頭連以出來護著你。但我這人向來記仇，沒碰上倒也罷了。”

    “如今這送上門來的小羊羔，也沒有不教訓教訓的說法。”

    門口膽怯的婢女聽著這句話，又從小劉夥計口中知道了裡面坐著的人是誰，當即心似乎都快跳停了。

    她轉身火急火燎地跑出去，將在外邊同人談事的連以給叫了回來。

    連以一聽摘星閣三個字，臉上的表情瞬間就繃不住了，連道別都顧不上，急匆匆地衝了回去。

    等他踏進門，那句還請閣主手下留情還沒出口，就被眼前的景象給驚呆了。

    葉風華坐在軟榻上，手上不知道從哪裏順了根雞毛撣子出來，羽毛一下一下地敲在跪在她跟前的連潔的頭上。

    “還潑不潑了？”

    連以搖頭，咬牙，“不潑了。”

    葉風華皺眉，手中的雞毛撣子敲在了她的頭上。

    “大點聲，聽不見。”

    連潔滿臉羞紅，嘴唇顫抖，她長這麼大連她爹都沒跪過，更別提跪在葉風華面前由著她羞辱了。

    她當即憤懣地抬起了頭，卻在對上葉風華面具後那雙黝黑的，似笑非笑的眼眸的時候，下意識地就慫了。

    連潔抖抖肩，潰敗地低了頭，拖著調子道。

    “不潑了。”

    “所以呢，你現在該說什麼。”

    連潔狠狠揪著手指，委屈地快要哭出來了。

    “對不起！今個兒是我的錯。”

    葉風華隨手扔了手裡的雞毛撣子，抬頭看向在門口杵了好一會兒的連以。

    “大少爺還準備在門口站多久？是想令妹在我跟前跪一宿嗎？”

    大少爺？連以？我大哥！

    連潔當即激動地回了頭，差一點就從地上連滾打爬飛撲過去，卻硬生生被葉風華身上散發出來的冷氣給定了回去。

    她一時進退兩難，兩隻眼睛紅紅地盯著連以，好不委屈。

    連以深知自家妹子渾，再加上上次葉風華一張嘴，二十萬來兩白花花的銀子就如水一樣沒了。

    他輕咳一聲，也沒有理論的心思，生怕多說多錯，一不小心又被葉風華給訛了。

    連以大步向前，一把就把跪在地上的連潔給拽了起來。

    連潔向來能屈能伸，眼下有他好大哥撐腰，整個人一掃剛開始的萎靡，頓時容光煥發起來。

    就差在臉上刻上囂張兩個字，卻聽她大哥在旁邊低著嗓子說道。

    “小妹多有得罪，既然閣主已經教訓了，還望閣主大人有大量，別再計較了。”

    連潔臉上的囂張一寸寸碎在了風裏，她僵硬地轉頭，滿臉錯愕。

    大哥，說好這輩子都不讓我受委屈的呢？

    連以：你值二十萬兩白銀麼。

    *

    次日一大早，青山派就派人下來了，在大街上等著各方人馬出來，準備一併迎上山。

    葉風華剛下了樓，就瞧著在門口等著的連以和連潔了。

    連潔似乎昨日被她教訓狠了，丟了臉，此番見著葉風華就往旁邊偏頭躲起來。

    連以衝着葉風華作揖，“閣主不如同我們一道？路上也有個照應。”

    葉風華掃了他們的隊伍一眼，金鐘閣派的是連以和連潔兩兄妹，帶了十多個人，老閣主並沒有一同前來。

    葉風華搖搖頭，目光從他的肩頭躍過，一眼就看見了對面小攤前站著的，稍加偽裝過後的蕭明淵。

    她嘴角輕輕勾了勾，說“不用了，已經有約了。”

    連以一臉錯愕，心說她不是第一次參加同會天嗎？除了自己還能認識誰？

    就見葉風華毫不猶豫地錯開了他，帶著人往那不起眼的小攤面前走去。

    那裏站了個男人，相貌是丟在人堆裡就不起眼的普通，但那周身氣勢又與那張臉格格不入，看起來奇怪得很。

    蕭明淵瞧著葉風華走近了，身子直了起來，葉風華抬手就在他面頰接縫處摸了一把。

    “哪兒做的這麼逼真的人皮面具。你不跟著你的人走到這兒來幹什麼？”

    蕭明淵見周圍沒人注意這裏，很是自然地將葉風華的小手握住了。

    “本，我不都說了只是個背後謀劃的嗎，”蕭明淵抬起下巴指了一處，“那兒，齊一鳴昨夜連夜趕來了。”

    葉風華順著看去，蕭明淵趁機湊到了她耳邊。、

    “況且我都說了，此番我是特意為這你來的，那肯定是你在哪兒我就在哪兒啊。”

    葉風華繃著唇角看著他，輕嗤了一聲。

    “不知道你用這張嘴，哄騙過多少純情小娘子。”

    蕭明淵不害臊得接話道，“僅你一人。”

    身後春夏吉遼眾人眼觀鼻鼻觀心，全當自己瞎了眼聾了耳。

    前面有小弟子在覈對請帖，順便登記姓名。

    等到葉風華這邊的時候，葉風華瞧著那小弟子將手上的紅本本翻了頁，端莊地寫下了摘星閣三個字，然後就用一雙眼睛瞧著她，等她報自己的名字。

    葉風華餘光瞥了一眼旁邊相貌普通的蕭明淵，冷不丁開口道。

    “蕭二。”

    那邊蕭明淵緊跟著，“葉三。”

    雖然知道大多報的都是假名，但記這個東西一來是方便清點人數，二來也是爲了認人。

    可能是從來沒見過編名字這麼不走心的吧，那邊記錄的小弟子筆尖難得地抖了抖。

    等所有東西都確認完後，又分配了專門的弟子過來分批次帶他們上山。

    青山派的那條路多不好走，要是不知道其中門道，隨意亂闖，陷入陣法之中，絕對是凶多吉少。

    葉風華跟著那沉默的小弟子一路彎彎繞繞，眉心微擰。

    一旁的蕭明淵湊了過來，低聲耳語。

    “你也覺察到了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