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漸暗了下來，葉風華抱著膝蓋坐在院子裡，看著漆黑一片的天空出神。

    最近的夜色越發地沉悶了，漆黑一片，透不出絲毫光來。

    沉悶地讓人連帶著呼吸都滯了片刻。

    牆頭驟然壓下一道陰影，葉風華垂眸看去。

    蕭明淵從黑暗中走來，一步步走到光影交界處，露出那張線條分明的臉，柔軟的光線打在他的臉側，投下溫柔的剪影。

    很奇怪的是，只要看著他，葉風華就會有一份難以言說的安定。

    “邵群派人把訊息傳出去了，紙條有多個流向，其中有一個是南禪寺。”

    葉風華從他指尖將東西接了過來展開，上面只寫了一句詩，無論是從哪個方面來看，外行人都不能理解其中的含義，想來肯定只有他們自己才能明白。

    “南禪寺？所以直到現在他們都還保持著聯絡的嗎？”

    那麼看來，邵群是知道太后的身份的。

    “傳訊息的人抓了嗎？”

    “沒必要，都是些普通跑腿的，給錢就辦事。貿然抓過來審問，可能會引起太后那邊的懷疑。”

    葉風華晃了晃手裏的字條，“這個東西都傳出去了，還怕她的懷疑嗎？”

    “想來她看到了這張紙條，肯定會如坐鍼氈，徹夜難眠吧。”

    蕭明淵沒說話，只是垂著眸子看著面前那個將下巴擱在膝蓋上，懶懶地半斂著眸子的女人。

    就像是一隻貓一樣，毫無戒備地耷拉著所有的毛髮。

    “累了嗎？”

    蕭明淵問。

    葉風華挑眉，看了他一眼，“嗯？”

    “我問你今天跑了一天了，累嗎？”

    葉風華舔了舔嘴唇，聲音有些沙啞。

    “還行吧。畢竟是十多年前，連王爺都沒摸到點蛛絲馬跡的東西，我不費點心又怎麼能行呢？”

    葉風華笑著，那聲夾雜在話語的王爺像是一把鉤子，帶著些許嬌媚在蕭明淵的心間輾轉。

    他極快地垂下了眸子，長睫微顫，遮住眼裏的情緒，隨後伸手將葉風華夾在指尖的紙條抽了出來。

    “接下來準備怎麼辦？”

    “按部就班，明兒先去李家村找馬蓉那個女人，既是被靜妃逐宮的，肯定也知道一些內幕。”

    “然後換個身份，繼續從邵群嘴裏套話。”

    葉風華邊說話邊升了個懶腰，順帶打了個哈欠，眼睫一片濡溼，泛着點點光澤。

    蕭明淵的瞳孔驟然深了片刻。

    “天色晚了，王爺也早些回去吧，風華要回去休息了。”

    她話音剛落，身子陡然一輕，愣神間就被蕭明淵打橫抱了起來。

    葉風華微怔，手指自然地擱在他的胸膛，腳尖微微晃動著。

    蕭明淵抱著她進了房，輕輕地放在了床上，葉風華裹著被子往裏一滾，背對著他揮了揮手。

    “今夜不能留宿，王爺哪兒來的回哪兒吧，不送。”

    正要裝出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說天色已經很晚外面很黑很不安全的蕭明淵：......

    *

    南禪寺。

    時隔很久，太后竟然又收到了那個男人的訊息，詫異的同時將紙條開啟一開，霎時，臉色瞬間陰沉。

    太后雙手死死揪住那張紙條，臉上表情不斷變化，青白交加，指甲用力地似乎要將那張淡薄的紙條生生捅破。

    鄭棋覺察到了她的不對勁，不由分說地將東西從太后手裏強硬地搶了過來，看著上面那句短詩的時候，臉色也驟然一遍。

    “哀家當時就不該顧慮那麼多，就該直接殺了他以絕後患的！”

    鄭棋沉默片刻，破碎的聲音從喉嚨裡發出。

    “要屬下現在動手嗎？”

    太后猛地一抬頭，像是突然找到了發泄口，起身，啪地一巴掌打在了他的臉上。

    鄭棋寬大的兜帽被那股力量掀掉了。

    “廢物！現在動手你這不是把哀家明晃晃地往上送嗎！”

    她像是突然失控了一樣，在房間裡不斷來回踱步。

    “怎麼可能呢。怎麼可能呢，這件事時間跨越那麼大，經手了那麼多人，當時連皇上都沒查出來，怎麼可能還能的查出來呢，怎麼可能！”

    “到底是誰，究竟是誰，查到哪一步了，過了這麼久才暴出來，究竟有何居心！”

    突然，太后的腳步猛地頓住，腦子裏突然久閃過葉風華那張臉。

    “沒錯，肯定是她一定是她，除了她沒人有這個能力。怪不得謠言傳了這麼久了，她都還是按兵不動的，原來是在背後握著哀家的把柄的。”

    太后猛地將面前的桌布撤了下來，上面的瓷器瞬間碎了一地，噼裡啪啦一通響，在安靜的夜裏顯得格外刺耳。

    “哀家絕對不會讓你得逞的，哀家沒錯，這件事本來就是靜妃做的錯事，哀家沒錯！”

    十多年前的事情被重新翻了出來，太后整個都彷彿陷入了黑暗的回憶，渾身劇烈顫抖，雙眼放空，嘴唇哆嗦。

    整個人好像從靈魂深處被扭曲了一番。

    平日裏的優雅大氣蕩然無存，只是不斷一遍遍重複著，自己沒錯。

    鄭棋見狀，唇角微抿，緩緩上前，輕輕伸手攬住了她，手掌一下一下地順著她脊背溫柔地拍著，一點一點地安撫著她。

    太后彷彿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一樣，死死揪住了鄭棋胸前的衣領，一遍遍重複著。

    “鄭棋，哀家沒錯，哀家沒錯！”

    鄭棋點頭，破碎沙啞的聲音在那一瞬間聽起來溫柔極了。

    “嗯，太后沒錯。”

    “錯的都是他們。”

    .....

    許久後，太后的情緒漸漸緩和了下來，她猛地推開面前的鄭棋，理了理自己鬢角微亂的頭髮。

    鄭棋沒說話，只是安安靜靜地出垂著頭站在她面前，就好像之前的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緩了許久後，太后看著面前放低姿態，像狗一樣隨時準備接收主人的指令的鄭棋，突然又從心裏獲得了一種扭曲的快感。

    她看著面前的男人，緩緩開口道。

    “京城裏的謠言繼續，多給那些人些銀子，讓他們不要停。”

    “還有邵群那邊.....你親自去盯，如今他和我們可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但難免會受不住葉風華的邪乎勁。”

    “盯緊些，不要放過任何可疑的人。”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