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昨日丞相在家發了好大一通威風？竟然還想加法處置本王的王妃？”

    慕陽青苦笑著閉上了眼睛——還真是爲了這件事情來的。他汗如雨下，心裏卻是把軒轅琅罵了一個遍：昨日到底是誰威風？有這麼顛倒黑白的？

    心裏這麼想，面上卻半點不敢表示出來，只好說道：“殿下恕罪，實在是小女不知禮數，囂張跋扈慣了。下官也是擔憂小女日後衝撞了殿下，這纔沒忍住想要管教，還望殿下體諒。”

    “囂張跋扈？”軒轅琅幾乎是在用鼻孔冷笑：“本王的女人有的是囂張的資本，需要你來管教？”

    慕陽青點頭如搗蒜，隔著這麼遠的距離，他都能感受到戰王殿下的寒氣。此刻，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心裏有多惶恐。

    傳言戰王殿下喜怒無常，殺人如麻，是屍山中爬出來的閻王，他從來不會暴怒，因為每一個試圖挑起暴怒的人在成功之前被他殺害。但他們這些朝裡的老臣卻知道，這不是傳言，而是事實。

    曾經，他親眼在朝堂上看見戰王斬殺了一個彈劾他的正三品大臣，滿朝文武都沒有人看清楚他是怎麼動手的，那人的腦袋就已經在地上了，骨碌碌地在地上滾動，瞪著一雙老大的眼睛。

    那場面慕陽青一輩子也不敢忘記，也害怕惹怒了軒轅琅，他也出其不意地給自己來一刀。

    慕陽青腦中浮現那些場面後，總感覺自己好像身臨其境一樣，連連點頭道：“是是，殿下教訓得是，是下官思慮不周……”

    軒轅文卻是怒不可遏，“噌”地一下站起來，質問道：“皇兄的意思是，就因為慕雲兮是你的女人，她就可以肆無忌憚地不敬皇子，不孝父母，更能夠隨便對親妹妹下毒手？”

    他疾言厲色，眼裏都冒著火氣，指著還昏迷在地在慕淼淼說，道：“皇兄可知你把天家尊嚴、孝悌禮儀置於何地？”

    瞧瞧，多深情啊！

    慕雲兮站在一邊，心裏不禁感嘆：打著懲惡揚善的名號跑來，實際上卻是在助紂為虐，不，他不是在助紂為虐，而是他本來也是這類人。

    慕淼淼那麼無辜，他怎麼不說這些年慕陽青薄情寡義，怎麼不說他自己聽信一面之詞顛倒黑白，怎麼不說慕淼淼欺辱家中主母？

    慕雲兮心中閃過幾團火焰，但她並沒有插話進去。橫豎現在局面已經發展成了軒轅琅兩兄弟之間的鬥爭，她只用在一邊看戲就好。

    軒轅文氣急敗壞，根本沒有看到軒轅琅劍眉之下的黑眸異常平靜，平靜得就像一彎深淵，上面漂浮著戾氣和危險。

    “就這樣心如蛇蠍的人，皇兄不僅沒有多加管教，反而包庇慕雲兮，父皇常教導兄弟們要以大皇兄為楷模，大皇兄便是這樣給兄弟們立楷模的？”

    他說得有板有眼，好像他纔是佔理的一方，好像他和慕淼淼纔是受了無盡委屈的人。

    “不，殿下，都是妾身的錯。”孫氏不知道怎麼掙脫了慕雲兮的手，跪撲在軒轅文面前。

    “雲兮是無辜的，求殿下千萬不要連累雲兮，是妾身不識好歹傷了二小姐，所有的錯都是妾身一個人，妾身願意承擔所有的後果，求您不要傷害雲兮……”

    孫氏聲淚俱下，奢望著三皇子能夠把對雲兮的怒氣都轉移到自己身上來，可是軒轅文整個人都是對慕雲兮的仇恨，又怎會聽她的話？

    其實孫氏頂罪的痕跡太明顯了，就拿慕淼淼來說，那是在軒轅文眼皮下被慕雲兮扔出去的，加上軒轅文眼裏只有慕淼淼一個人，認定了所有的錯誤都是慕雲兮，她頂罪又有什麼意義呢？

    可是這個可憐的母親始終都是想著要幫自己的女兒找一條出路，想要讓她好好活著，哪怕自己用最笨拙、最愚蠢的方法和語言去換取也願意。

    她只知道，她的雲兮只有戰王是最後的靠山了，要是戰王對雲兮也有了不好的印象，那雲兮以後的日子可怎麼過啊？

    孫氏不斷地磕頭，許是察覺軒轅文並沒有要聽她的意思，她又可憐兮兮的轉向了戰王殿下，哀求道：“殿下，雲兮真的是無辜的，所有的錯都是妾身一個人的，求您救救她，下輩子妾身願意給您做牛做馬報答您，求您……”

    “娘，”在所有人的注視之下，慕雲兮將她扶了起來，替她拍去膝間的泥灰，擦乾淨淚水，安慰她道：“娘，這不是您的錯，您不要強行往自己身上攬。”

    她看著孫氏的眼神堅定，沒有一絲的驚慌，也沒有一絲的恐懼。

    今日種種，我慕雲兮行事無悔，無愧天地更無愧道義，如果老天真的不開眼怪罪下來，那麼慕雲兮心甘情願承擔所有的罪過，不連累身邊任何一個人。

    孫氏卻更加傷心了，總以為女兒是抱了赴死的決心，哭得好像要和女兒生離死別了一樣。

    慕雲兮不知道該怎麼跟她解釋，但到底沒有怪罪，畢竟孫氏只是一個長在深閨大院的婦人，不懂得爾虞我詐，也不知道這些彎彎繞繞，只知道要保護女兒。

    她輕輕安撫著孫氏，眼神卻撞上了軒轅琅。

    坐在輪椅上的人平靜和她對視，映入眼簾的是那個女人臉上的不屈和掙扎——世道不公，如果不是她死在這沒有天理的人性當中，那就是她將這些冠冕堂皇的面子全部撕扯開來。

    卻沒有半點要求饒的意思。

    這個女人，就算在這樣的場合下，就算在自己母親苦苦哀求也要為她求得一條活路的時候，依舊沒有半點願意向他低頭的意思。

    軒轅琅不自主伸出了一隻手，貼著慕雲兮的手腕而過，卻忽然翻轉手掌，將她拉了過來。

    慕雲兮猝不及防被拉，差點撞進軒轅琅的懷裏，好容易站了起來，就看到軒轅琅的眼神越過自己，停留在身後。

    她的身後只有孫氏一個人。

    幾乎是同時，耳畔響起了他難得的溫柔的聲音：“無妨，本王的女人，本王自然會還給她一個公道。”

    像是在安慰孫氏一樣，孫氏很快不哭了。他又深情看著慕雲兮，溫聲道：“王妃受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