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氏陷入了一個夢境。

    夢裏她明明看到雲兮在衝她笑，她想要去抱抱雲兮，可是雲兮卻卻一個勁的往前跑，沒一會兒就消失在了一片白茫茫中。

    “雲兮？”白茫茫的一片裡，沒有迴應，更沒有云兮的身影。

    孫氏心中閃過一絲不安，她總感覺前面有什麼危險，拔腿就往前方跑過去，越往前走，心中不安和恐懼就越盛。

    雲兮呢？

    我的女兒呢？

    “雲兮！”她不斷叫著，可是始終沒有得到迴應，恐懼終於佔據了她整個人，直覺告訴她，她的雲兮一定除了什麼事情。

    而在現實中，孫氏也在不斷掙扎著，嘴裏大聲喊叫著“雲兮”，五官都擰成了一處，緊閉的眼皮不斷跳動，卻始終沒有藥醒過來的意思。

    “娘！”慕雲兮拉著孫氏的手腕，母親手上傷口甚多，她便握著她的手腕，知道母親陷入了噩夢當中，還在不斷叫著自己，她便一遍又一遍的答應她，給她足夠的安全感。

    “雲兮，不要，不要……”

    孫氏忽然拼命搖起頭來，眼角流出淚水來，也不知道看到了什麼，讓她的力氣陡然增加數倍，竟然從慕雲兮手裏抽出。

    與此同時，她也好像受到極大的驚嚇，猛然從床榻上彈坐而起。

    孫氏的額頭上還有幾根金針沒有取下——慕雲兮看她夢魘太嚴重了，想要故技重施讓她睡個好覺，可是她心裏的執念太重了，慕雲兮的金針已經幫不了她。

    母親對她的疼愛已經到了金針都無法緩解的境地。

    慕雲兮好像忽然明白了幼年唱過的童謠裡那句“有媽的孩子像個寶”。

    孫氏驟然從夢中驚醒，卻發現自己躺在屋裏，第一反應是掀開被子就要下床，手上剛包紮好的傷口一用力就劇痛不已，她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氣。

    “嘶……雲兮？”

    有一雙手攔住她要下床的動作，她抬眸，竟然發現面前的人正是雲兮。

    “娘，您做噩夢了。”慕雲兮聲音輕柔，帶著細膩的討好，扶著她繼續躺著，說道：“娘，雲兮很好，我一直都在您身邊，沒有人會傷害我，也沒有人敢傷害您。”

    孫氏也不知道是哪來的力氣，一把將她攬入懷中，眼淚一下子就流了出來：“雲兮，我的孩子……”

    慕雲兮不斷安撫她，像母親安慰女兒一樣輕輕拍著她的背，說道：“娘，以前都是您在保護我，現在換我來保護您。”

    原主從前在府上的時候，因為蓮氏母女的挑撥，她並不和孫氏親近，覺得孫氏樣樣都要管著她，嘮叨話又多，有時候甚至幫著慕淼淼欺負孫氏，這才讓孫氏變得懦弱了起來。

    後來大些了，她也被慕淼淼孤立欺負，府裡上下明裏暗裏都欺負她，慕陽青對此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外人看她是光鮮亮麗的相府嫡女，實際上她卻連府上的丫鬟都不如。

    可是每每她被欺負的時候，那麼懦弱的母親卻一點也不懦弱，她會替她吵架，雖然每一次換來的結果都是一頓侮辱，然後躲在屋裏哭泣。

    可是這足可見一個母親對自己女兒的疼愛，也難怪慕雲兮剛進入這具身體的時候，一想到以後的打算，她就會想起孫氏來。

    那時她以為是母女連心的緣故，現在看來，那是原主離去時的不捨啊！

    孫氏聽到“保護”兩個字，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麼一樣，忽然放開她，問道：“你爹是不是來罵你了？我好像聽到有爭吵的聲音，但我也不知道那是不是在夢裏。”

    “沒事了，”慕雲兮垂眸掩飾住眼中的陰寒，強忍著心中的噁心，才道：“他不過就是多說了幾句，我把他趕走了，娘，你不要擔心。”

    孫氏震驚不已，眼睛睜得老大：“你……你怎麼可以把他趕走？他可是你父親！”

    這便是這個時代對於女性的束縛，什麼三綱五常、三從四德，都是對女性的侮辱。

    孫氏那麼溫柔的一個女子，不管慕陽青怎麼對她，甚至把她當成下人一樣對待，可她沒有半點仇恨的心理，反而還要再女兒面前維護他。

    “娘，”慕雲兮嘆嘆氣：“他沒把您當成妻子，更沒把我當成女兒，既然如此，我為什麼要敬他？”

    “你……唉，他確實不是人。”孫氏忽然垂眸，想起了那天慕陽青的責罵。

    “那日慕淼淼受罰，在家大哭不止，蓮氏便在他耳邊說這些全是你的錯，你父親便來我屋裏，說我管教無方，要我把你叫回來給她賠罪，我不肯，他便讓我，讓我……”

    提及傷心事，她便泣不成聲。

    慕雲兮看她面上倦色未消，便說道：“這些事情都過去了，一切有云兮，您就不要多想了。您好好睡一覺，我在這兒看著您，不走。”

    孫氏點點頭，握著女兒的手，沒一會兒的功夫就安睡了去，伴隨著淺淺的笑容，她很快就響起了鼾聲，再沒有剛纔的驚慌和恐懼。

    這都是她手裏握著慕雲兮的緣故，知道自己女兒在身邊，睡覺都安穩了。

    這大抵就是慈母情深吧。

    慕雲兮心底有一絲觸動。

    她是個殺伐果斷的人，身為古醫金針的傳人，她看透了生死，身為傭兵女王，死在她手裏的人也不計其數。

    可是這樣的人往往都沒有感情，冰冰冷冷，就像一具機器、傀儡，所以重活一世，她纔想要為自己活一回。

    這樣的人無論是內心還是外表都及其強硬，也往往容易被一丁點的溫柔打動。孫氏的舐犢之情不斷包裹著她，不斷焐熱了她那顆寒冰一樣心。

    娘，以後我保護您。

    那是她心底的一個聲音，帶著兩輩子、兩個人對親情的渴望。

    孫氏一覺睡醒過來時，已是三更天了，房間裡面只有兩盞搖曳的燭火，有些昏暗。

    她握了握手，熟悉的感覺還在。

    “娘，您醒了，”慕雲兮靠在床榻邊小憩，孫氏一動，她就馬上醒了：“身上還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嗎？”

    孫氏搖搖頭，滿是擔憂地看著外面，“雲兮，都這麼晚了，你不回戰王府，王爺會不會生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