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糯的話音，隨著女子款款一禮而傳出，卻讓慕陽青渾身的火氣都四散炸開了。

    “混賬！”

    慕陽青三步並兩步走進院子，慕雲兮卻挺直了腰桿看著他，眼神一直停留在他的身上。

    迎上那束目光，慕陽青不自覺的停住了腳步，他有些驚愕——那是一雙冰冷得銳利的眼眸，眼神看似平淡，卻帶著深沉的、嗜血的光。

    明明是一個嬌弱的女子，卻讓他猛然覺得面前站了一個猛獸。

    猛獸吸飽了血，所以笑得很猙獰，可是那笑好像是哂笑，又好像是在審視。

    “父親大人，您在想什麼？”慕雲兮含笑問道。

    猛獸在他的脖子上咬了一口，讓他連呼吸都忘了。

    “咳咳——”慕陽青回過神來，被自己方纔的窘態怒到。

    但凡作為一個身份尊貴的人都不喜歡自己的懦弱的這一面，尤其是還是在自己的女兒面前露出來。

    慕雲兮就這樣一直看著他，把他那一閃而過的窘態收入眼底，帶著勉強的笑意，越發讓他覺得自己在被恥笑。

    “孽女，你還敢叫我！”

    他試圖用怒火來掩飾自己剛剛的窘迫。

    “有什麼不敢的？”慕雲兮含笑反問：“我又沒有做什麼讓父親您丟官丟爵的事情，更沒有讓慕家毀祠滅宗，為何不敢叫您？”

    “我沒有你這個女兒！”慕陽青衝她罵道眼神卻停留在緊跟身後的蓮氏母女身上：“你看你把你妹妹打成了什麼樣子？你還罵她庶女沒有地位？”

    果然是為慕淼淼平反來了。

    慕雲兮冷笑一聲：“嫡庶本就有別，她想要騎在我母親頭上，對我母親不敬，我打她兩巴掌都算輕的了，要不是看在父親您的面子上，指不定您現在看到就是她的屍體了。”

    “你……”慕陽青沒想到她竟然如此囂張，又及時抓住了“我母親”這幾個字，便借題發揮道：

    “看來果真是娘把你教成了這個樣子！”慕陽青手指著她，氣得聲音都在顫抖：

    “都怪你母親把你養成了這個樣子，從前你在府上的時候，雖然不是個討喜的，但至少懂得進退。你如今看看都變成了什麼樣子，忤逆尊長，囂張跋扈。”

    慕雲兮咬牙，不是她懂得進退，是她被逼得只能退，不敢進。

    “也是我沒有好好管教你，讓你娘把你養成了什麼樣子？”

    慕雲兮的眼神陡然變得凜冽，像三尺寒冰迸發的冰錐一樣，刺在人的身上生疼。

    她可以忍受別人罵她，可以忍受比她強的人欺辱她，可是，她絕對不允許任何人對她母親不敬！

    任何人！

    慕雲兮低沉出聲，一字一句道：“拜父親大人所賜，雲兮長這麼大，父親大人確實沒有管我我。”

    在她詭異且冰冷的語氣裡，院子裡的溫度似乎驟然降低。

    “雲兮長這麼大，有娘生，沒爹養，能長成如今這個樣子，還算勉強能分辨是非，全賴母親教得好，若非母親含辛茹苦把我養到這麼大，我如今和您身後那兩個顛倒黑白的又有什麼區別？”

    忽然被點到的蓮姨娘和慕淼淼又抽噎起來。

    慕雲兮冷眼看了她們一眼，直接忽視她們，繼續說道：“敢問父親大人，雲兮長到這麼大，您盡過丁點為人父的責任了麼？您有沒有關心過我長了多高，有沒有關心過我喜歡吃什麼，喜歡什麼顏色的衣服？”

    慕陽青一時語塞，眼中急促閃過躲閃。轉而又暗自懊惱起來：他怎麼老是被這個女兒帶著走？明明他是來興師問罪的。

    思及此，慕陽青立馬火冒三丈，痛罵道：“孽女，你這是在指責你的父親麼？”

    “是啊！”慕雲兮很痛快地承認了：“這麼多年您從來沒有盡到一個父親的責任，那麼您又憑什麼來指責我不敬您呢？您又為什麼要指責母親沒有教導好我呢？”

    在這個世界上，母親就是她最後的底線，誰敢觸及她心中的這根底線，那她會毫不猶豫還擊回去。

    “丞相大人，怎麼，您現在不說話了？您都沒有盡好一個丈夫和父親的責任，憑什麼要別人盡好一個妻子和女兒的責任呢？”

    慕陽青被她問得臉色通紅，憋了半天沒有憋出一句話來。

    這哪裏是女兒啊，這是他的仇人吧！新婚頭次回家就能把他氣成這個樣子，說的他啞口無言，要是還要助長她的這種氣焰，日後她回來豈不是要上房揭瓦？

    “孽女！孽女！”慕陽青氣得跳腳，一手指著慕雲兮，一手指著院子外面的，大喊：“老天瞎了眼，怎麼讓我生了你這麼個女兒，來人，請家法，今日我若不處罰你，又有何顏面站在這個地方？”

    外面的人應聲而去，裡面的慕雲兮卻一字一句說道：

    “我倒寧願老天開眼，寧願你沒有我這個女兒。”

    這樣，原主就不用在這沒有天理的丞相府過了這麼多年痛苦的日子，母親也不用這樣唯唯諾諾，處處都被一個妾室欺負。

    “你……你……”慕陽青氣得說不出來話，守指著她，一個勁重複這個字，一直到下人拿上來了鞭子，他才說道：“家法，用家法！”

    “誰敢！”

    慕雲兮重重一聲呵，拿著鞭子的小廝立馬停住。

    小廝也很忐忑，面前站著的人可是戰王妃。要是她還是相府以前那個慕雲兮，讓他怎麼打他都不怕，可是現在她是戰王妃，像變了一個人一樣，而且還是一個很不好對付的角色，這多半是有戰王殿下撐腰的緣故。

    若是他今日動了手，將來戰王怪罪下來怎麼辦？相爺是朝中大臣，戰王就算再兇狠無情也不敢直接對相爺動手，再不濟，相爺還有皇上護著。而自己就是一個下人，怎麼能承受得起戰王的雷霆之威？

    慕雲兮黑眸上染著一層戾氣，冷厲的聲音傳出：“父親大人，您別忘了，我可是戰王妃！”

    慕陽青這個時候那還記得什麼禮數恭敬，沒有暴跳如雷已經是極大的壓抑了，罵道：“管你是什麼戰王妃還是什麼妃，今日你站在我相府的地盤上，那就是相府的人，就得遵守相府的規矩！”

    “那您敢打戰王的臉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