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凌運竟然知道身體裡另一個他的存在，這是顧嬌嬌所沒有想到的。

    她盯著他的臉，試圖從裡面找尋出不一樣的情緒。

    可他的表情始至終都平靜無波，彷彿這只是件平平無奇的小事。

    看見顧嬌嬌眼睛裏的驚訝，付凌運不安的握了握提竿，卻鄭重道：

    “既然你我二人已經定下婚事，所以那件事我不能瞞你。

    我的身體裡還住著另外一個人。

    他與我晝夜交替出現，即使我對嬌嬌心存愛慕，他卻並不認識你，還會對你冷眼相待。

    如果嬌嬌你因此感到害怕想要退親的話，我毫無怨言。”

    付凌運說完後就深深的低下了頭，有些不敢看顧嬌嬌此時會有何種表情。

    在他的認知裡，人們總是畏懼那些不符合常理的存在，更別說自己只是個擁有一半人生的怪物。

    顧嬌嬌哂笑，她向前一步，纖長的手指輕輕落到男人提著燈籠的手背上。

    “傻瓜，這有什麼值得人害怕的，我既然答應了要與你成親，就做好了與你共同面對一切的心理準備。”

    付凌運臉上涌出巨大的喜悅，或許是幸福來得太突然，此刻的他心底無比誠惶誠恐。

    “嬌嬌，你真的不怕嗎，你真的願意接受這樣不完整的我？”

    “你在我心裏就是最完整的。”

    顧嬌嬌用堅定的語氣恢復，他這個二分之一，再加上另外那個二分之一，可不就是一了嗎。

    付凌運感動的紅了眼眶，他或許是覺得一個大男人哭哭啼啼的太過丟臉，趕忙把臉轉向一旁，只有眼尾還能看出淺淺的紅色。

    顧嬌嬌收回手時順勢將燈籠拿到了自己手裏，她示意付凌運跟上自己，緩緩往前走。

    “既然你知道他存在，那你們都是怎麼交流的呢？而且你是怎麼發現他的？”

    這是顧嬌嬌目前比較關心的問題，既然一個是白天出現一個是夜晚出現，他們應該不會有直接交流的機會纔對。

    除非是真的有兩個靈魂，其中一個出現的時候，另一個被迫以意識的形態暫存。

    付凌運接下來的話則打消了顧嬌嬌的顧慮。

    “我在幼年時發現，我每次醒來就只能看到月亮，我嘗試性的留了一封書信，果然得到了他的迴應，平常我們都會以此法溝通。”

    付凌運說完，輕輕嘆了一口氣，接著道：“只是最近的他越來越暴躁了，竟然開始殺人，今日還犯下如此大錯，我真的擔心官府的人找上門來……嬌嬌放心，我一定不會讓他傷害你！”

    “我相信你。”

    顧嬌嬌聲音溫柔，心裏猜測著這兩個究竟哪個纔是付凌運的主人格。

    更重要的是，她得趕緊想辦法收拾好殘局。

    付府一夕之間幾乎被滅門，就算付長青和曹氏還活著，就憑他們現在痴痴傻傻的模樣，顯然無法再當家作主。

    三天兩日還不要緊，時日一長，必定會引起外界的諸多揣測，到時就麻煩了。

    可惜付凌運病死之事已傳遍大街小巷，他這個最有資格繼承家業的嫡長子根本無法再在人前露面。

    嗐，不能露面就不能露面吧，有什麼大不了的，沒了大少爺，不是還有自己這個大少奶奶嗎。

    在付凌運把她送回賞荷園後，顧嬌嬌假裝進屋睡覺，等他一走，就立刻出了園子到處找人。

    除了蹲在灶間裡瑟瑟發抖的兩個少女，整個付府留下來的活口就只有幾個手腳不利索的老人。

    顧嬌嬌把兩個少女送出府，之後去賬房找出來一沓子賣身契，這纔將那幾個老人匯聚到一處，語氣沉重道：

    “方纔有夥山賊趁著天黑闖進府作亂，現在府裡除了老爺和夫人就僅剩下你們幾個了。”

    顧嬌嬌話音一落，那些人臉上頓時涌現出又悲又喜的情緒，甚至還有人情難自抑的哭了起出來。

    他們慶幸自己的劫後餘生，可一想到那麼多朝夕相處的親人和好友在此次的混亂中喪命，便對那些山賊恨得牙癢癢。

    當衆人沉溺在悲喜交加的情緒中時，有個頭髮花白的老頭子開口。

    “你是何人，老爺呢，老爺怎麼不過來？”

    顧嬌嬌回看著他，淡定道：“我是你們的大少奶奶，老爺決定讓我與凌運結陰親，他和夫人在這次的禍事中受到太大的驚嚇以至於中風了，所以付家以後由我管事，這裏面有你們的賣身契，如果你們不乖乖聽從我的吩咐，我就把你們打個半死再發賣出去。”

    顧嬌嬌將手中的賣身契在那些人眼前晃了晃，如果不是官府那邊還需要付家的老人出面，她更想把這些人直接趕出去買些新人進府。

    既然不能把付凌運牽連進來，就只能將罪名都推到山賊頭上了。

    反正他們作惡多端早已惹得怨聲載道，也不差這一樁一件。

    “是，大少奶奶，我們都聽你的。”

    老人們紛紛恭敬的跪地行禮，賣身契被對方攥著，他們就算心存疑慮，也不得不遵從。

    而且他們在付家多年，除了這裏，早已沒了容身之處。

    顧嬌嬌滿意的點了點頭，讓他們天亮之後將府裡都打掃一遍，這才離開。

    忙活了這一大晚上，顧嬌嬌早就困得不行了，回去自己的屋子，心安理得的佔據了整張通鋪。

    天色稍明，一恢復意識的付凌運就發現自己又回了東院，整個人無比煩躁。

    明明是他一個人的身體，為什麼要和那個突然冒出來的傢伙共享，這麼多年也就罷了，憑什麼現在連做鬼都無法擺脫？

    看到桌案上擺放著一封書信，付凌運看也不看，拿起來後直接撕碎。

    他根本不必看，也知道里面會寫什麼內容。

    自己每次殺人，那個優柔寡斷的傢伙總要長篇大論聖人的教誨，他早就看夠了。

    從東院裏出去，付凌運去正房看了眼付長青和曹氏，見他們竟然還沒被嚇死，諷刺的嘖了一聲。

    難怪說禍害遺千年，這種爲了再娶不惜給病妻下毒藥的男人，根本不配活在這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