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沉舟竟然發起了燒這件事是顧嬌嬌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的。

    彼時已是傍晚，顧嬌嬌和厲淵一早就坐在飯桌上了，卻遲遲不見沈沉舟的人影。

    “姐姐，大師兄今天不跟咱們一起用膳了嗎？”

    厲淵表示疑惑，以往大師兄從來都不會缺席的。

    “隨他去吧。”

    顧嬌嬌漫不經心道，給厲淵夾了菜，讓他安心吃飯。

    說不好奇是假的。

    不過這極有可能是沈沉舟的花招。

    她纔不會上當。

    妙語念着沈沉舟的吩咐，她見顧嬌嬌遲遲沒有開口詢問，硬著頭皮道：“護法大人說他身體無礙，聖女您不用擔心。”

    “是沈沉舟讓你告訴我他身體有礙的？”

    顧嬌嬌停下筷子，她要是聽不出這句話裡的潛臺詞，就白活這麼多年歲了。

    厲淵眼裏只有迷茫，現在學習不多的他，還不懂大人之間的彎彎繞繞。

    “奴婢瞧著，護法大人的臉色看起來是不怎麼好。”

    妙語幾乎都快把頭埋進胸口裏了。

    她怎麼也沒有想到，護法大人竟然就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蒼南派大弟子。

    對方下的命令，她哪裏敢不遵從。

    顧笑笑輕笑一聲，沒說什麼，不慌不忙的繼續進食。

    妙語飛快地看了眼顧嬌嬌，不安道：“您不去看看護法大人嗎？”

    顧嬌嬌不以為然，“他又死不了，有什麼好看的。”

    “這……”

    妙語說不出話了，她覺得聖女的話有點不對，卻不知道該怎麼辯駁。

    吃完飯，顧嬌嬌起身回去房間，她遠遠看見自己房門前趴著一坨看不出形狀的黑影，直到走近才辨認出是沈沉舟。

    他蜷縮成一團，雙眼緊閉，通紅的臉與乾涸的嘴唇顯示出他的病容。

    向來梳得一絲不苟的頭髮披散在腦後，仿若無數條由墨水匯聚成的蜿蜒小溪。

    顧嬌嬌皺皺眉，用腳尖不輕不重的踢了下沈沉舟的手臂。

    “你怎麼了？”

    沈沉舟睜開雙眼，他抬起頭，對眼前模糊的身影露出委屈的表情。

    “我一直在等你。”

    “等我有什麼用，生病了應該看大夫。”

    顧嬌嬌眉頭皺得更緊，朝夕相處這麼多年，他應該早就知道賣慘對她來說無用。

    沈沉舟笑聲苦澀，他動作艱難的直起身子，卻不是站起來，而是雙手環住顧嬌嬌，用滾燙的額頭抵著她的腿。

    “嬌嬌，對不起，都是我鬼迷心竅，我以前不該那麼對你。”

    顧嬌嬌看著沈沉舟不再挺拔的脊背，抿著嘴唇一言不發。

    她雖然沒有推開他，卻也沒有對他的話有任何迴應。

    慢慢的，顧嬌嬌感覺到一股涼意從腿上蔓延開來，她偏移視線，就見地上的那團黑影在輕輕顫抖。

    “我曾埋怨老天不公，卻因執迷不悟親手毀掉它的饋贈，這七年，我活得何其可笑……”

    男人聲音沙啞到極點，不仔細聽的話，絕對無法分辨裡面細微的哭腔。

    “我只慶幸，那時的行為沒有對你造成實質性的傷害，讓我還有機會可以彌補，為我先前犯下的大錯贖罪，嬌嬌，你可不可以原諒我。”

    顧嬌嬌想到控制面上許久未動的惡念值，掐了掐手心，將鎖著的眉頭舒展開。

    她開口，聲音裡夾雜著許多複雜的東西。

    “你可知，我那時滿心想的都是與你白頭偕老，甚至願意爲了你為奴為妾，結果我所有美好的願景徹頭徹尾就是一場騙局，你不覺得這是傷害嗎？沈沉舟，我真的不敢再信任你了，我不知道你什麼時候又會騙我。”

    “對不起。”

    沈沉舟嘴唇闔動，只能越發用力的抱緊顧嬌嬌的腿，用這種方式驅散他內心深處莫大的空虛。

    顧嬌嬌感受到沈沉舟的力氣，使上內力從他手臂掙脫開來。

    沈沉舟眼裏劃過受傷，他仰起臉，用力攥住顧嬌嬌的衣襬，眼尾有些紅，混沌被紅血絲包裹的黑眸讓他看起來像極了一隻乖乖待宰的馴鹿。

    “可不可以再給我一次機會。”

    顧嬌嬌嘆了口氣，她握住沈沉舟的手腕，想把他從地上拉起來。

    “我先帶你去看大夫，你現在燒得糊塗了。”

    沈沉舟非但沒有起來，反而趁著顧嬌嬌不備將她拉近了自己。

    他用力抱住她的腰，將臉埋進她頸間，聲音顫抖。

    “只要一次機會就好，嬌嬌，求你了。”

    竟然用上了求字。

    因為剛纔的變故，顧嬌嬌直接跪在了沈沉舟腿上，手更是抵著他的腹部，形成一種防備的姿態。

    沉默片刻後，她垂下眸子，緩緩放鬆手上的力氣，嘴裏吐出幾個字。

    “我答應你。”

    沈沉舟臉上涌出巨大的喜悅，他放開顧嬌嬌，卻看到她臉上的平靜，心頭三寸的熱血驟然冷了下去。

    “嬌嬌，你……不願意嗎。”

    顧嬌嬌彎了彎眸子，“我剛纔不是已經答應你了？”

    “可是……”

    沈沉舟啞口無言。

    他看不出她的喜悅，所有的一切似乎都是他的獨角戲。

    顧嬌嬌用手捧住沈沉舟的臉頰，湊近，在他鼻尖落下一個輕盈的吻，而後低笑。

    “別高興太早，我是有條件。”

    聽到顧嬌嬌這樣說，沈沉舟反倒放下了心，他圈住顧嬌嬌的腰，黝黑眸子裡有了細碎的光。

    “你說，我都答應。”

    “等你變得跟我一樣，我就給你機會。”

    顧嬌嬌的語氣堪稱溫柔，既然自己被他害得千夫所指，那麼他的高潔偉岸算什麼？

    沈沉舟瞬間明白過來顧嬌嬌的話是什麼意思，他緊了緊手臂，吐出一個好字。

    現在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攻略目標惡念值：五】

    顧嬌嬌得知沈沉舟的惡念值降了，嘴唇不自覺彎起。

    沈沉舟看見顧嬌嬌真實的笑容，將臉重新靠在她肩膀上，仗著病態輕哼，像是在撒嬌。

    “嬌嬌，我現在難受。”

    顧嬌嬌聽見他聲音裡藏不住的笑意，忽然想起一句廣告詞。

    孩子得病老不好，多半是裝的，打一頓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