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個聰明的女人，知道什麼樣對玄臨是最好的。”

    “那陛下是真心實意想讓阿臨繼承皇位的嗎？”

    顧嬌嬌終於正眼看玄蒼，眼底沒有半分懼怕，並沒有因為他的身份地位而畏縮拘謹，“如果以後再出現另一個比他天賦更高的皇子，您會放棄他嗎？”

    依照顧嬌嬌對玄蒼淺薄的瞭解，在他剩餘漫長的生命中，風流成性的他絕不會停止收掠美人，這就意味著玄臨還會有越來越多同父異母的兄弟姐妹。

    玄蒼之所以會選擇玄臨，因為他是目前所有皇嗣中最出色的那個，一旦有人後來者居上，玄蒼絕對會對他棄之如敝屐。

    玄蒼的回答沒有半點猶豫，“會。”

    聽見意料之中的答案，顧嬌嬌冷笑一聲，將手底下開得正豔的花朵掐碎。

    “陛下倒是坦誠。”

    玄蒼看到顧嬌嬌手上黑紫色的汁液，輕笑了一聲，不緊不慢道：“玄臨還小，我可以給他任性的時間，然而你一個人類，只有區區百年壽命……”

    玄蒼話未說完，顧嬌嬌卻明白他的意思。

    以人類之軀，她能陪玄臨多久？

    更別說到時她青春不再，不用玄臨嫌棄，她自己就會因年老色衰而羞於見人。

    “這個就不勞您費心了。”

    顧嬌嬌皮笑肉不笑，自己和玄臨如何，他這個便宜父親管得著？

    玄蒼眯了眯狹長的眸子，他感受到玄臨氣息的靠近，不動聲色的在顧嬌嬌身上留了道刻印，挺拔高大的身形越來越淡。

    “你考慮清楚。”

    話盡，男人亦徹底消失不見。

    顧嬌嬌朝著玄蒼剛纔站的地方翻了個白眼，轉身朝殿內走去，她剛把手洗好擦乾，玄臨就回來了。

    兩手空空，也不知道將東西放哪了。

    “拿到了？”

    “嗯，走吧。”

    玄臨熟練的將顧嬌嬌抱起，顯然是一刻都不想在此地多留。

    夜幕黑沉，黑色的長影破空而去。

    兩人離開時沒有遇到半點阻礙,顧嬌嬌明白這是玄蒼下的命令，想了想，沒有把他來過的事情告訴玄臨。

    不過玄蒼竟然這麼放心的讓他們離開，這就是妖皇的自負嗎？

    從魔界離開後，顧嬌嬌起初還擔心玄蒼會找他們麻煩，隨著時間的流逝，魔界的人一次都沒有出現過，這人她心裏的擔憂在不知不覺間就悄然散去了。

    兩人並不是漫無目的在六界遊蕩，玄臨知道自己與凡人之間的差別，所以用盡一切手段改變顧嬌嬌的體質，甚至不惜取出妖丹放在她體內，只爲了讓她能與自己長相廝守。

    然而對別人有用的法子，在顧嬌嬌身上卻全無效果。

    日子一天天過去，當顧嬌嬌看到自己長出第一根白頭髮時，愣了一下，然後釋懷的笑了。

    百年之後，顧嬌嬌已經徹底變成了一個滿臉皺紋的老人，玄臨同樣是老人的模樣，他不忍心看她獨自變老，於是以這種方式陪著她。

    風燭殘年時，顧嬌嬌在玄臨充滿悲傷的眸子裡，她能看見兩個自己。

    一個是她最風華絕代的年輕模樣，另一個則是現在，精力耗盡、枯瘦垂死的老嫗。

    “我先走了。”

    顧嬌嬌的聲音太輕太輕，彷彿只有嘴唇闔動。

    玄臨卻聽見了，握緊她乾瘦的手。

    “嗯。”

    他盡了自己所有的努力，卻無法逆天改命。

    “再見，阿臨……”

    顧嬌嬌慢慢閉上了眼睛，臉上露出的是幸福的笑容。

    這是她第一次壽終正寢。

    真好。

    儘管顧嬌嬌已經沒了生息，玄臨仍抱了她很久很久，直到她的身體徹底變硬變冷，他這才放開手，化為原形。

    銀色的巨蛇張口把床上的女人吞進肚裏，仰天發出一聲悽戾的獸鳴，它那雙紅似硃砂的眸子裡，滾出的是一滴滴晶瑩的血淚。

    當玄蒼尋著刻印找來時，就見無盡的冰原底下，封印著一條銀色巨蛇。

    良久，站在冰面上的男人發出一聲輕輕的嘆息。

    他知玄臨絕對會想方設法延長那個人類的壽命，所以用法術將她的壽命限制在百年，不成想他爲了一個異族竟然連永生和無上的權利都不要。

    向愛而生，為愛而死，那個傻女人真是生了一個傻兒子。

    *

    回到異空間的顧嬌嬌睜開眼睛看到千雪那張放大的臉時，被嚇了一跳。

    她不是日理萬機的嗎，怎麼親自跑過來了。

    “部長，您找我有事兒？”

    “我來就是想問問你，Bug修復了沒。”

    千雪笑眯眯的彎著眼睛，她一側的臉頰被棒棒糖頂了起來，看起來十分可愛。

    顧嬌嬌抿著唇搖了搖頭，一次兩次還能說是巧合，可都這麼多回了，她真的很難不懷疑某些事情。

    “沒關係，我已經想到解決的法子，你正常進入位麵就好。”

    千雪得意忘形的高高挑起了眉，解決不了bug，自己還解決不了她嗎。

    反正那個狗男人別想再扣她這個季度的獎金！

    “鑑於新程式正處於實驗階段，所以你下個位麵我給你安排了一個特別簡單的任務，你只要讓攻略目標愛上你就好，哇咔噠？”

    顧嬌嬌看見千雪的小表情，心裏頭莫名有些發慌，不過出於對上司的信任，她便點了點頭沒有細問。

    直到進入位面前封存情感的時候，顧嬌嬌這才知道千雪嘴裏的法子究竟是什麼。

    她不僅沒了對攻略目標的情感，甚至連他們的長相都忘記了。

    這個部長，意外的不靠譜啊……

    *

    夜晚九點，原本早該寂靜下來的江家老宅此刻依舊燈火通明。

    尚興集團現任總裁江遇本應三個小時前奉旨回宅，然而遲遲不見人影。

    雙鬢斑白的江老爺子氣得面如鐵色，傭人們更是嚇得縮著脖子大氣不敢出，唯有坐在沙發上穿著紅色連衣裙的小姑娘不曾有半點緊張，將嘴裏的棒棒糖吮得津津有味。

    小姑娘很是漂亮，坐在光下白得像是會發光，毛絨絨的睫毛下是一雙靈動的琉璃眸，栗色的捲髮用蝴蝶結紮在兩側，精緻可愛得不像話。

    小姑娘不是旁人，正是顧家十二年前走丟的嬌小姐顧嬌嬌，江老爺子受老友臨終之託終於把她找了回來。

    管家老早就在鐵門外守著，伸頭瞧見通往山下的公路上有車燈一晃而過，喜上眉梢。

    “小少爺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