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御舉起茶壺的手微微一頓，他嘆了口氣：“那是個膽小的姑娘，大概也是被嬌生慣養的。”

    “我活了二十餘載，半生戰火繚繞，半生屈居於此，難得碰上那種被家中精心養著，不譜世事的小姑娘。”

    聽到沈御這番剖白，宋瑾眼睛亮了起來，這是有情況啊！

    此時她八卦的心蠢蠢欲動，安靜的坐在沈御對面，認真的聽著他接下來的話。

    同時心裏還在想著，上輩子沈御三十餘歲還孤身一人，實際上是因為心中人已死？

    這可真痴情。

    大概是宋瑾的想法根本沒有遮掩，就這麼明晃晃擺了出來，沈御都不用剖析，一眼就能瞧出。

    他嘆了口氣，解釋道：“無關情愛，只是覺得這樣的姑娘應該配個文采斐然的小公子，而不是迫於皇上的指婚，嫁給我，若非如此，她也不至於早早離世。”

    宋瑾盯著沈御戴在臉上的那張面具，像是透過他在看旁的人：“定王殿下不必妄自菲薄，你本身也是個很好的人，情愛之事，無關配與不配。”

    沈御輕笑一聲，瞧出宋瑾並沒有因為自己說了句無關情愛，就認為他與第二位王妃沒有感情。

    其實是真的沒有。

    那姑娘膽子特別小，大婚那天他沒出麵，後來便聽謄睿說，小姑娘徹夜未眠，說擔心自己像是傳言中的那麼殘暴，怕自己死在王府。

    他不喜歡那樣軟弱的人，但自己又不是什麼壞人，對於弱者，庇護之心還是有的。

    想到在隆冬臘月走進荷花池，自甘溺死在水池中的人，沈御嘆了口氣。

    大概是從小摸爬滾打，混到這副鬼樣子還是倔強的活著，在那個小姑娘溺亡後沈御思考了很久，但，至今還是想不明白，為什麼會有人因為根本還沒發生的事情就選擇了了結自己的生命。

    他很確定，那個小姑娘是自己選擇的這條路。

    因為擔心她也被人下毒手，沈御在她身邊安插了自己信得過的人。

    府上的人待她尚可，衣食住行均是極好，但……還是去了，

    “因為有前車之鑑，我特意在她身旁安插了靠譜的人盯著，但不成想，她好像是被我嚇死了。”

    嚇死？

    宋瑾一雙眼睛原本是微微眯著的，聽到這話，直接瞪圓了看向沈御，雖然自信自己的聽力毫無問題，但還是沒控制住自己，問了句：“被，被嚇死的？”

    沈御大概也是無語，停頓片刻，才點了點頭：“所以我不太願意提起她，這死法實在是有些丟臉。”

    腦補的陰陽兩隔，還未開始就結束的絕美戀情瞬間崩潰。

    因為宋瑾一時也無法接受，她見過的離奇死法也有百八十，但是嚇死，這確實是第一次聽聞。

    一時之間竟不知道，到底是誰更慘一些。

    沈御不願多提此時，簡單說完兩位的死法之後，就將話題繞回了今日發生的投毒一事上。

    “她死後，府上的人又清理了一波，只是新進來的下人仍舊有不少被別人安插進來的探子，所以纔會發生今日這樣的事情。”

    死一個王妃，清一波王府。

    但如今的定王府，仍舊是烏煙瘴氣，不少人在背後下手。

    宋瑾長嘆一聲：“這可什麼時候是個頭啊，沈御，你不會真想這麼過一輩子吧？”

    沈御垂眸盯著自己手中的茶盞，心想這倒是第一個這麼直白詢問自己的人。

    他用一種很像是開玩笑的語氣詢問：“若我不願如此，你會幫我嗎？”

    宋瑾猶豫片刻，委婉的說了句廢話：“我現在也住在定王府，自然希望在這裏的時候能清淨一些，但若是定王殿下所圖甚遠，我不過是一介弱女子，可沒有插手的本事。”

    上輩子自己東征西討，不曾關心京城中的事情，也不清楚上一世的定王后來都經歷了什麼。

    但根據自己這兩日的接觸，不難看出，定王是個野心不小的人。

    臥薪嚐膽也好，韜光養晦也罷。

    此時的暫藏鋒芒，無非是爲了以後做準備。

    她只是想復仇而已，重生一次，不打算再一次把自己陷在泥潭中。

    “不過你倒也是有意思，我們素昧平生，你卻不避諱我，是真不擔心我把你舉報了啊。”

    宋瑾不知道沈御為什麼不避諱自己，無論是健全的腿，還是養在府上的那些舊部，哪一件說出去，都會害得他馬失前蹄。

    雖然宋瑾不打算做那樣的事情，但這種事放在沈御身上，實在是太違和了。

    沈御盯著宋瑾，說話的時候仍舊輕聲細語，只是內容，卻讓宋瑾心驚。

    “你不會這樣做，而且，你的野心也不算小，宋姑娘送去攬山閣的三箱金銀珠寶實在是大手筆。”

    剛到府上的時候，自己確實留了三箱嫁妝自用。

    她也確實給攬山閣傳了信讓人過來取。

    但是，因為這兩天事情太多，那些東西還在自己屋裏落灰呢，這件事，沈御是怎麼知道的？

    信都是加密過的，所以只能是攬山閣那邊出了問題？

    對上宋瑾警惕的眼神，沈御笑了一聲，白皙卻佈滿老繭的指腹摸著手上一枚平安扣：“別擔心，我和攬山閣有些關係，碰巧看到了信上的內容而已。”

    宋瑾這段時間確實沒時間跑一趟攬山閣，身邊又沒有能幫著跑腿的人，自然選擇了比較方便的信鴿送信，讓人過來取錢。

    只是沒想到，第一次沒有事必親躬，就被人抓包了。

    翠綠色的平安扣在沈御手中把玩著，他垂著頭，沒看宋瑾，輕描淡寫的說著：“這麼大筆的交易，在攬山閣那邊也算難得，我看你身邊也沒留可用的人，可以讓他們派個人在你身邊，也方便辦事。”

    宋瑾瞧著他好像不太在意這事，在心底悄悄鬆了一口氣。

    她壓下心底的不安，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舉起早就空了的茶盞：“現在我們互相拿捏著對方的把柄，這樣的合作更令人心安，您說是嗎？”

    “不是把柄，宋小姐，我信任你，你不會做出那些事的，我只是站在朋友的身份上，給你出出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