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開始設想一下，宋瑾就住腦了，實際上去往邊疆之後，收整兵權，統領將士，然後劍指京城，推翻祁氏的皇朝。

    至於收復國土，那得是一切順利，沈御登基之後的事情了。

    不過這對於她來說，也算是輕車熟路，所以……應該不會有問題吧。

    宋瑾不確定。

    她推開窗，任由窗外飄落的雪被風吹到屋內，感受著寒意，勉強讓自己保持清醒。

    恍若隔世的感覺啊……

    明明重生也沒有多久。

    ————

    待到連綿不絕的雪終於消散於京城之中，豔陽天內，沈御被封鎮國將軍，皇上派遣他前往邊疆。

    事情進展的並不順利，不過在沈御的堅持不懈之下，還是惹得皇上恨不得他們趕緊去死。

    邊疆戰事告急，敵國大軍來犯，短短兩月便破一城，屠萬軍。

    訊息被傳到了京城，皇上身邊一些寵臣吹一吹耳邊風，沈御就得到了這樣一個“美差。”

    任誰都知道，皇上這是想要定郡王的命，卻又沒什麼合適的理由，便選了這麼個送死的差事給他，還故作大度的表示自己這是信任定郡王的能力。

    所有人都不看好沈御，連帶著之前那些鄙夷的聲音都消停了一些。

    死者為大，大多數人已經將沈御視為死人，那些難聽的話，自然不會多說。

    在這樣的環境之中，倒是定郡王夫妻本人最為冷靜，在旁人看來，他們只是強顏歡笑，維持自己最後的體面。

    只有宋瑾自己知道，她每日忍笑有多痛苦。

    得了訊息，三日之內便要他們出發，她收整行囊，也要參加各種宴會，倒是難得的忙碌了起來。

    畢竟皇上嘴上說著此舉是看重沈御的能力，雖然大家都知道，皇上這是想要沈御去送死，但不能駁了皇上的面子，踐行還是有必要的。

    在宋瑾嫁進定王府之後，倒是難得的感受了一下宴帖紛如雪的痛苦。

    雖說大部分請帖只是走個形式，宋瑾也沒必要回信，但還是有一些是必須去的。

    當然，過去了他們也不會給自己好臉色，不是一臉憐憫，便是陰陽怪氣的譏諷幾句。

    宋瑾倒是沒慣著他們，那些憐憫的視線被她無視掉，而那些明朝暗諷的傢伙，則是被她直接給懟了回去。

    她唇槍舌戰的本領可從不弱於旁人，往往用不了幾句，就能將他們懟的暴跳如雷。

    這也成了宋瑾離京之前的樂趣。

    當然，也是因此，踐行當日，那些人大多數都沒有出面，只是派了家丁過來，連最後的面子情都不願意給。

    不過還是有人從始至終都態度如一……

    自然不是腦子有病的祁承玉，而是福柔公主。

    今日無風無雪，難得的萬里晴空。

    她身後只跟了一個牽著馬的侍女，遠遠站在人群之中，面容平靜，望著他們二人。

    嘴唇微動，只說：“願二位能平安歸來……白首到老，莫要負了我先前的祝福。”

    宋瑾衝着他們擺擺手，見人群中並無宋家的人，心中鬆了口氣，便騎著馬，與沈御一同，帶著一批軍隊，往城外走去。

    大軍浩浩蕩蕩往西邊前行，而東郊寺廟內，俞氏已經跪了許久。

    她別無所求，只希望宋瑾能夠平安歸來。

    宋丞相今日還要上朝，來這裏的便只有她一人。

    這寺廟，便是宋瑾剛重生歸來時，拜過的那一處。

    不過重生後她忙的不可開交，也沒有什麼時間寄情於鬼神，便再也沒去過那裏。

    大軍西行，一路上宋瑾撿了不少難民，也算是瞭解瞭如今的國情。

    京城是天子腳下，都有難民出沒，何況是荒遠一些的地方。

    白骨敝野紛如雪，倒是恰如其實的描述了宋瑾看到的景象。

    眼見宋瑾的情緒有些不好，沈御勒住韁繩，在馬背上等了一會兒她。

    等宋瑾來到了他的身邊，才詢問：“是因為那些難民嗎？別想太多，把我們的事情做好就是，情況會好轉的。”

    沈御說的好轉，自然是指他們打下江山之後。

    只要換個賢明的皇上上位，這些情況纔能有改善的機會。

    若是像宋丞相那樣，拿出自己的積蓄，數年如一日的做著慈善，雖然能幫上一些百姓，但實際上不過是涸轍之魚，不可能真正的解決這類問題。

    沈御清楚此事，所以從不會讓他手下參與進去，浪費自己的經歷。

    頂多是每次發生這樣的事情，差人添一點錢，算是盡一份心意。

    宋瑾搖了搖頭，也降低了速度，和沈御慢悠悠的走著，視野也緩慢轉換，但入目所及，還是會有白骨。

    她輕聲說：“不是，只是感慨一下而已，曾經……我也是他們中的一員。”

    宋瑾說的曾經，自然是指上一世。

    當時她從亂葬崗爬出來，咬牙趕赴邊疆參軍，等到了地方的時候，她一身衣服破爛，頭髮打結，餓的兩眼發昏，已是骨瘦如柴。

    不過至少還活著，和那些與積雪混在一起，又或者半截埋入土中的屍骨相比，還算是幸運的了。

    宋瑾想著當時的情況，嘆息一聲：“那個時候我只想著活命，整個人都是麻木的，也不曾看過身邊的情況。”

    如今騎在馬上，居高臨下，倒是知道了百姓有多苦。

    當初她為百姓，芸芸眾生的苦命人之一，已經對這樣的生活感到麻木，自然不會意識到有多苦。

    她知道糧食貴重，知道大家食不果腹，但只以為是常態，沒有設想過，其實大家能過的富足一些，至少是安穩一些。

    不只是爲了沈御，也為這天下百姓，她得以最快的速度，讓祁氏皇朝成為歷史，幫著沈御，改朝換代。

    宋瑾堅定了自己心中的想法，就笑著看向沈御：“你放心好了，我沒有那麼脆弱。”

    “如今所看到的景象，只會成為我前進的動力，而非是讓我沉湎於過去的悲痛之中。”

    見宋瑾說的豁達，沈御也算是鬆了口氣：“那便好。”

    他和宋瑾並肩而行，她能看到的，他自然也能收入眼中。

    沈御認真的對她說：“不負少年豪情，不負黎明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