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大戶人家府邸上都會養些大夫，只是莊府平日也沒什麼需要看大夫的地方，與宋府養的十餘個大夫相比，只有兩名。

    下人緊趕慢趕將人帶了過來，然後便得到了一個噩耗。

    莊大人，中風了。

    老大夫摸著自己的白鬍須，嘟囔幾句：“過食肥甘醇酒，脾失健運，聚溼生痰，痰鬱化熱，引動肝風，夾痰上擾……”

    事關自己的性命，下人自然心急，直接打斷老大夫的話：“說人話。”

    老大夫捋須的手微微停頓，果斷地說：“酗酒引起的中風，我先開一副藥，吃三劑試試。”

    屋外天光破曉，分明是曙光無限的景色，屋內人卻是滿臉愁容。

    莊夫人平日裏醒的就早，昨個兒發生這樣的事情，她睡得不安穩，起的自然是更早。

    眾人還未想出來一套能說的過去的解釋，就看見莊夫人穿著鄭重，推門而入。

    稠紅色的裙襬拖過，像是掃在了眾人的心上，沉重，壓抑，令人呼吸都困難。

    幾人互相看了兩眼，並無一人敢在這個時候站出來。

    莊夫人的脾性他們都算了解，這個時候若是站出來，肯定要承受她大半的怒火，後果並不是他們能承擔的起的。

    “醒了？你做個兒又去看的哪個桃紅柳綠，樂不思蜀。”

    拿帕子輕微扇了扇自己面前的空氣，眉眼中滿是厭惡：“一大把年紀了，老不休的。”

    等了片刻，發現明明已經醒來的莊大人沒有呵斥怒罵，心中有些奇怪，她就走到了床邊，嘴上說著：“喲，也知道自己有錯，居然不頂嘴了？”

    “你，你給我，滾……”

    聲音仍舊微弱，如果不是莊夫人此時離得太近，想來也不會聽到他說的話。

    瞧見他嘴歪口斜的模樣，莊夫人挑眉，扭頭看向離自己最近的下人：“他這是什麼情況？”

    老大夫就在一旁，他沒和人過多接觸，整日就是閉門造車，看下人說話吞吞吐吐，心中不爽，就直接站出來對莊夫人說：“這是中風了，需要靜養幾月，至於能治到什麼程度，就得看天意了。”

    眉頭緊擰，原本就有些兇狠的臉更添猙獰，莊夫人瞪著老大夫：“你說什麼？”

    老大夫覺得莊夫人這個樣子有些嚇人，但懸壺救世多年，也算是見過世面的人，自然不會被如今的情況嚇到。

    搭在鬍鬚上的手收回袖中，他風輕雲淡的重複了一下剛纔那番話。

    “所以短期內，得一直在床上躺著？”

    老大夫點點頭，肯定的說：“這是自然，中風不是小病，至少也得靜養兩個月才行，就算是神醫再世，也是如此。”

    “我知道了，先將人伺候著吧，我讓人遞個摺子入宮，和皇上告病假。”

    說完，莊夫人便不願意再待在這滿是酒氣以及一些令人作嘔的味道的房間之內，快步離開了此處。

    翻出莊大人的官印，拿出空白的摺子，莊夫人揉了揉額頭，心想這件事情可真是難辦。

    雖然他們夫妻二人的關係很一般，純粹就是莊家和姜家的利益聯姻，但他最近在幫皇上做的事情，她還是有所耳聞。

    皇上的脾氣好像越來越差，而且這件事並不是小事，如今他臥病在床，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治好病，就算好了，整個莊家也會因為這件事一落千丈吧？

    莊姜氏想了想這些事情，便覺得頭疼的厲害，這次還真是糟透了。

    奏摺寫完，莊夫人便直接去了趟姜家，求她表哥將這封摺子送上去。

    姜將軍不清楚內情，和表妹關係也不錯，見她相求，就直接答應了下來。

    可摺子遞給皇上之後，他就被打了十個板子。

    雖說當將軍的人身體都不錯，十個大板也扛得住，但無緣無故被這麼懲罰，誰心裏都不舒服。

    所以從太醫院出來，得知朝會已經結束，姜將軍出了皇宮，就直奔莊府，怒氣衝衝的詢問，他們都幹了什麼好事，為什麼自己只是遞了個東西，就落得這樣的處置。

    莊夫人聽到朝堂上發生的事情，麵露詫異：“我也不知啊……”

    她遲疑片刻，意識到表哥的臉色越來越差，便只能面帶羞愧的將莊大人昨晚發生的那些事情全都說出來，然後再度解釋一句：“只是一封告假的摺子，我實在不知發生了什麼，表哥你莫要生氣，我這就去問他。”

    想來是那不爭氣的夫婿又做了什麼不好的事情，若不然，又怎麼會連累到姜家？

    看她這副模樣是真的不知情，姜將軍的面色好了一些，冷聲說：“我和你一起吧。”

    “好。”

    雖然都姓姜，但主家和分支是不同的，莊夫人不怕莊大人，卻對她這個表哥害怕的很。

    如今見他開口，自知理虧，自然是不敢攔他。

    可想到丈夫如今的模樣，莊夫人又忍不住頭疼，也不知道能問出來多少東西，反正他那副模樣，她是多一眼也不想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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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迴廊九轉，流水凍結。

    來到莊大人如今住所的時候，不出意料，又聞到了酒味，只是這一次，裡面混了些中藥的味道，仍舊十分難聞，讓莊夫人忍不住皺眉。

    她走在前面為姜將軍帶路，看見剛出來的下人，便將他喊住：“情況怎麼樣？”

    下人撞見莊夫人，面色有些蒼白，但瞧見她身後還跟了旁人，心中就鬆了口氣：“大人心情有些不好，摔了些東西，如今吃了藥，一會兒就能睡下了。”

    “行吧。去忙你的。”

    推門而入，屋內味道更為濃郁，莊夫人忍不住拿手帕捂著自己的口鼻，看了眼已經進門的姜將軍，心中有些不耐煩，咬牙將人帶到了床邊。

    藥剛喝下去，人還未睡，但看上去沒什麼精氣神，原本還生龍活虎的人，如今躺在床上暮氣昭昭，看上去蒼老了十歲。

    原本已經昏昏欲睡的莊大人，看見站在自己床邊的姜將軍，整個人瞬間清醒了過來，他顫抖的手微微抬起，指著姜將軍，用微弱且含糊的聲音詢問：“你，你來，做什麼？”

    “妹夫怎麼成了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