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榮華敷衍性地點點頭。

    陳玄一眼就看出來了，只當什麼都不知道，否則往深了想，鬧心。

    他以後，肯定還會聽到她叫小結巴。

    沈榮華被處理好傷口，不出一會兒便睏意襲來，一如既往地霸佔了陳玄的床。

    而陳玄，則睡在隔壁屋的棺材裏。

    他一個二皮匠，家裏備幾個棺材怎麼了？

    隔天，雞鳴聲不停地從外邊傳進來。

    沈榮華在床上翻來覆去，之前這裏都沒有打鳴的好吧！

    她蹭地從床上坐起來，怒氣匆匆地走了出去。

    許是受過太多的傷，昨日被咬的地方，睡了一覺之後，就沒有那麼疼了。

    至少沈榮華下地走動的時候，只感到一點點的疼。

    就這，比起斷手斷腳差遠了。

    打鳴的公雞就停在籬笆上。

    沈榮華出來的時候，它還衝著沈榮華撲稜了兩下翅膀。

    特別笨，竟然連她生氣都察覺不出來。

    沈榮華雙手叉腰，“你不準再叫了！”

    公雞咯咯兩下。

    就是在挑釁她！

    沈榮華的憤怒升級了，她指著公雞的頭，威脅道：“你要再打鳴，我就把你抓起來吃掉！”

    公雞許是感受到了人類的威脅，整座山裏只要它一隻公雞，害怕是不可能的！

    於是撲稜起翅膀，朝沈榮華飛過來。

    操！

    沈榮華被嚇了一跳，下意識往旁邊躲閃，一時之間都忘了自個是個上陣殺敵的女將軍。

    陳玄早就醒了，一直在廚房裏捯飭吃的。

    從少女與公雞講道理，隨後氣急敗壞的威脅的整個過程，一字不落地全部都進了他的耳中。

    整個院子就這麼大，但凡有點什麼動靜都能一清二楚。

    不過才十六歲的小姑娘，骨子裏還是幼稚的吧。

    他的唇角微微揚起，莫名愉快。

    少女底下計程車兵們，肯定不知道他們的女將軍，私底下還有這麼孩子氣的一面。

    正當陳玄心底美滋滋的時候，少女的驚呼突然傳來，他的眉頭才微不可查地皺了一下。

    菜刀被放下。

    高大清瘦的身影匆匆地朝門口走去。

    腳剛越出門檻的，少女便慌慌張張地撞進了懷裏。

    撲稜在半空中的尖嘴，一對上男人沉靜的眸子，剎那間從半空中直直降落在地上。

    然後若無其事地轉身，背對著那兩人，一步一咯咯，假裝覓食一樣，時不時啄兩下地上的土，遠離他們。

    “你的公雞欺負人！”沈榮華抓著陳玄的衣服，就是一頓告狀。

    “你…先…先威…威脅…它的。”陳玄企圖講道理。

    沈榮華大眸子微睜，頓時不樂意了：“明明是它先吵醒我睡覺的！

    “你為什麼突然養公雞，以前都沒有的！”

    沈榮華有點委屈了，陳玄竟然站在公雞那邊。

    “你…來…來…了又…又走。”

    “它…它…熱鬧。”

    沈榮華懵了一下，不是很明白他這斷斷續續地話裡的意思。

    “陳玄，你在轉移話題對不對？”沈榮華抓著他的前襟不依不饒道。

    陳玄垂眼看她，將她頭頂上的發輕輕地往下壓平，否認道:“沒…有。”

    隨後，他又有些抱怨地補充道：“你…不…明…明白…我的…意……意思。”

    轉瞬間，委屈的人變成了陳玄。

    他說話又磕磕巴巴，沈榮華的內心不由得升起一些憐惜。

    “你沒說明白。”她朝他眨眨眼，鼓勵他說清楚一些。

    陳玄鬆開圈住她的手臂，稍稍後退半步，垂眼看著地面。

    那般高大的男子，耷拉下腦袋的時候，格外令人心疼。

    沈榮華的心尖尖沒來由地酸澀了一下。

    “你告訴我，我就會明白了啊。”

    沈榮華抓起他的大掌。

    陳玄詫異地看著她，象徵性地掙扎了一下。

    “我…說…說…話慢，沒…沒有…人…會…願…願意…聽…聽我…說話。”男人的目光格外暗淡，沈榮華好像突然就明白過來，為什麼他說話結結巴巴的。

    一個常年都不跟外界交流的人，即使遇到了人，也不會停下來認真聽他說話的。

    再加上他職業的特殊性，估計更沒有人願意傾聽了。

    沈榮華好像還明白了過來一點，那就是初次見面，她的禮數明明非常的糟糕，他仍然會不計前嫌地悉心照顧他。

    畢竟在他的眼裏，他的住處終於闖進來一個活物，不是嗎？

    而這個活物，不僅闖進來一次，以後還會闖很多次的！

    沈榮華仰起腦袋，笑靨如花：“怎麼會？我就很願意聽你說話啊！”

    男人的目光噌得亮了起來。

    “而且你的聲音在，真的很好聽好好聽！”這話沈榮華沒有說謊。

    陳玄的聲音聽在耳朵中如同潺潺的溪水，特別的舒服。

    男人耳根子微紅，他抿抿唇的，“從…從來…沒有…人…這…這樣…誇…誇過…我。”

    沈榮華眨眨眼，“我沒有誇啊，我只是實話實說而已。”

    陳玄的唇角有些壓不住了。

    “現在你可以慢慢的告訴我剛纔的意思了吧？”沈榮華拉著他在門檻上坐下，打算促膝長談的樣子。

    陳玄配合地坐下來。

    小寵物想要了解他，要給個機會。

    “我，自，小，便，住，在，此，處。”

    “來，的人，很，很少。”

    “有些，只來，一次。”

    陳玄頓了一下，掰了三下指頭，“你，這是，第三，次了。”

    他顯得很高興，不，應該是第二次見面的時候，他就已經高興而來。

    在他的世界裏，從來沒有人，能活著與他見兩次。

    沈榮華及時迴應，“我以後會多來幾次的！”

    陳玄的目光稍稍暗下去了一些，“不，不好。”

    “為什麼？你不歡迎我嗎？”

    陳玄急急搖頭，“跟，跟我，見面，對你，來說，算不上，幸，幸運，的，事情。”

    沈榮華秒懂他的意思，“我遭遇的一切與你無關，相反，很幸運有你，因為你給了我的手臂跟小腿第二次的生命。”

    她揚了揚手臂，想掰正他的想法。

    陳玄是一個縫補屍體的二皮匠，雖然每次見到他，就會聯想到死人，但是那些人的不幸並非是他造成的。

    沈榮華拍拍他的肩膀，眉眼間的笑容流淌著細碎的暖意。

    暖的讓人有些無法直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