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我不是水月
這邊柳雲葭和齊慕殊一路相顧無言,但一進了馬車,隔絕了外人的目光,齊慕殊就像變了個人一樣。
其實柳雲葭已經在第一時間察覺到了危險,但還是沒能快過他,被齊慕殊一把擒住了,不由分說的直接壓在了軟枕上。
柳雲葭真的是欲哭無淚,一臉無辜的望著齊慕殊,“王爺,您有什麼話就不能好好說嘛?”
齊慕殊微微一笑,顛倒眾生,寵溺地勾了一下她的小鼻子,“跟你這隻小野貓,好好說的話太費勁!”
“有嘛?”柳雲葭當然不可能承認自己一天到晚在耍心眼,微微地咬住嘴唇,滿臉的可憐,“我明明都很乖的呀?”
“你乖?”齊慕殊明顯不信任地哼了一下,“你要是乖,這天底下就沒有皮的人了。你聽好了,本王只給你一次機會,在抵達東市之前先把你心裏的那些小九九都說給本王聽。”
齊慕殊勾著一雙桃花眼,一臉我已經把你看透了的表情,柳雲葭頓時有點笑不出來了,她剛剛跟桂岑的那場戲配合的天衣無縫,完全把皇上給騙過去了,竟然沒能騙到齊慕殊?
見柳雲葭的眼神又開始飄,直接伸手捏了捏她臉頰上的肉,警告的語氣,“眼神別飄,看著我,別又想著臨時編瞎話騙我。”
這下柳雲葭是徹底地笑不出來了,連表情都做不完整了,這都被他看出來了?這傢伙什麼時候把她吃的這麼透了?
但齊慕殊完全不給她思考的時間,又捏著她臉上的肉肉扯了一下,“快點,本王的耐性是有限的,別逼著本王用更激烈的方法讓你說。”
齊慕殊邊說邊危險地俯下身子,柳雲葭頓時慫了,用雙手抵住他,三分無奈三分委屈三分嫌棄,“我又沒說我不說咯。其實桂岑的手上根本就沒有什麼藥方,他去東市也不是什麼告慰祖先,他是爲了當著所有人的麵演一齣戲。”
這一次柳雲葭特別的坦誠,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就連齊慕殊都沒想到柳雲葭這一次竟然這麼乖,似乎是獎勵似的他鬆了手上的力道該做輕輕地摩挲著她的臉頰,“什麼戲?”
柳雲葭微微皺起眉頭,這傢伙未免有些過於得寸進尺了,至於問的這麼清楚嗎?你一會去看看不就好了。
“他要當著所有人的麵被皇上逼死。”
柳雲葭說這句話的時候異常的雲淡風輕,就如同以往每一次跟他撒謊時一樣,但這一次她卻是把自己的計策和盤托出了。
那樣狠,那樣絕妙的計謀,從她的嘴裏說出來卻那樣稀鬆平常。
讓齊慕殊一陣的心驚。
這樣聰慧的女子,在一葉樓裡應當佔據著不小的位置吧。
柳雲葭見齊慕殊半天也不說話,光壓著她不動頓時不高興起來,用了力道狠狠地推了一下,“王爺,我都說了!”
被推得有些疼了,齊慕殊纔回過神來,翻身從她身上下來,“你這是把皇上往思路上逼啊?我竟從來不知道你是如此的有城府。”
“王爺就別跟我開玩笑了。”這狹小的馬車裏也沒有什麼地方可以躲,柳雲葭只能往角落裏縮了縮,“王爺一開始就沒有信任過我,一直都在逼問我,試探我。我也知道雖然外面都說王爺已經瘋了,但透過這些日子的相處,我發現王爺依舊是王爺那個風采卓越的王爺,只是對這個世界失望,不想理這些世俗了,但這些都並不影響王爺本身的聰穎。”
柳雲葭雖然縮在角落裏,抱著那個被她頭髮給染的一塌糊塗的軟枕,一副防備的姿態,但是她說的話確實前所未有的坦誠。
齊慕殊微微地挑了一下眉,換了個姿勢,和她面對面的坐著,“你又知道了。”
“我當然知道。”柳雲葭說的很篤定,這好像還是他們第一次這樣不以奇怪的姿勢糾纏在一起,而是以這樣認真地姿態,敞開心扉的談話。
馬車輕微地搖晃,柳雲葭抱著膝蓋,讓下巴舒服的陷在軟枕裡,認真地看著齊慕殊,“我不知道這麼久以來,我在王爺的心裏是個什麼樣的地位,但是我知道在很多時候王爺都是不信任的,可這些我都能理解,畢竟我也有些事情是對王爺有所隱瞞保留的,畢竟……”
說到這裏柳雲葭微微地停頓了一下,然後衝着齊慕殊淺笑了一下,那樣的笑容是齊慕殊從未見過的,她明明眉眼彎彎,但卻好像籠罩著一層霧,讓人有種心酸的感覺,齊慕殊只覺得自己的心有一塊被牽動了起來。
“說到這王爺可能又要不高興了,但是經歷了這麼多事情,尤其是在昨夜直面生死之後,我累了。在四十八天之前,閒王齊慕殊對我來說就彷彿是個傳說中的人物,我從未想過此生還會跟他有什麼瓜葛。但就是那麼天意弄人,我和一個我從未見過的女子長得很是相似,所以我上了王爺您的花轎,成了大渝的閒王妃。”
柳雲葭的聲音很輕很輕,像是從天邊飄來的一樣,有著一種奇妙的感染力,讓齊慕殊的心情隨著她的語調起起伏伏。
“王爺您知道嗎?雖然我當初爲了救我哥哥的性命一往無前,但其實,直到現在我還是覺得像是做夢一樣,感覺一切都不真實。”
柳雲葭說著微微地仰起頭,但還是沒能阻止眼淚的滑落,大概是爲了掩藏自己的眼淚,柳雲葭還是保持著笑容。
看著柳雲葭的樣子,齊慕殊恍惚間想起了在東市客棧,柳雲葭對著鏡子自己獨自一個人默默流淚的樣子,她是真的傷心了。
笑著擦掉自己的眼淚,柳雲葭深吸了一口氣,繼續往下說,“王爺你知道一開始我是怎麼想的,我想我不過是個替身而已,只要我表現的跟水月姑娘一點都不一樣,王爺肯定很快就會厭棄我,到時候我就跟王爺和離。本來就是不該被湊到一起的兩個人,自然只會是彼此生命中的過客。”
“但是令我沒有想到的是,這短短的一個多月,竟然發生了這麼多的事情,讓我覺得彷彿比我過往的十七年都要漫長。”
說到這裏,柳雲葭的眼淚再也控制不住了,一滴一滴彷彿珍珠一般,順著她起滿紅疹的臉頰滑落下來,她特別認真特別認真地看著柳雲葭,清緩的聲音中帶著一絲哀求。
“我知道王爺您對我心存疑慮,而說實話我也一直對王爺您心存戒備,而這些互相的猜疑,原本都是完全不必要的。
王爺,我不是水月,我們能放過彼此嗎?”
此刻的柳雲葭是完全真實的,不附加任何的掩飾,袒露自己內心的想法。
那張佈滿紅疹的臉上根本就找不到一絲水月的痕跡,可看著柳雲葭那佈滿委屈和哀傷眼睛落下晶瑩的淚水,齊慕殊卻覺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人揪住了一樣,是從未體驗過的難受。
齊慕殊緩緩抬起手替柳雲葭擦拭那止不住的眼淚,那從來都帶著層層偽裝的桃花眼中此刻也全是認真,“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你是柳雲葭。”
“所以呢?”柳雲葭輕聲地反問,齊慕殊一時語塞。
所以呢?
他要怎麼回答?
是告訴她,從一開始她就是他棋盤上的一顆廢子,他想要的只是血蠶蛹,他甚至沒想過要留她的性命?
還是告訴她,他發現她的出現讓局勢發現了鉅變,所以一直對外表現的將她視若珍寶,其實想借著她對局勢推波助瀾?
亦或是告訴她,他一直懷疑她跟一葉樓有關聯,而他又對一葉樓很感興趣,所以伺機從她這裏切入?
這些都是事實,可齊慕殊卻一句都說不出來,這讓他如何能說得出口呢?
見齊慕殊不說話,柳雲葭微微地低下頭,自己草草地把眼淚擦乾,然後仰起頭衝着他笑了笑,“王爺,東市到了。”
柳雲葭明明在笑,而齊慕殊也仍舊記得她笑得明媚張揚的樣子,可此刻的笑卻像是一把不太鋒利的刀一下下的剮在他的心上,陣陣鈍痛。
可最讓人生氣的是,一向流連於聲色場所,最長袖善舞的他,竟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大概是臉上的那張面具戴的太久了,已經習慣了去應付那些虛偽的交際,突然有人把一顆真心掏到他面前,他竟開始不知所措起來。
柳雲葭似乎已經不期待齊慕殊的答案了,率先起身,“王爺不是要去看熱鬧嘛,走吧!”
她在盡力隱藏的情緒,讓自己恢復往常那沒心沒肺的樣子,但是她那刻意揚起的語調,在齊慕殊聽來卻是那麼的不是滋味。
看她掀起簾子準備下車,齊慕殊為何不知升起一股莫名地心慌,他不受控制地喚了一聲,“柳雲葭!”
“嗯?”柳雲葭輕輕地應著,歪著腦袋看他,但齊慕殊最終也沒能說出什麼來,只是有些緊張的拉起了她的手,在確定了掌心那熟悉的溫度之後,他纔開口,“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