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民怨
當日疑心王妃的病症是變異之時,皇后曾將蛇鼠草之事告知於白弈清,而後為求證是否變異還從王妃那裏獲取了一本與蛇鼠草有關的蠱毒醫術。
於蛇鼠草之事他知道的太多了……
見白弈清不說話,皇上也有些不耐煩了,“朕問你話呢!”
“是。”白弈清被這聲音嚇得下意識地答道,然後才緩緩地回身,手心裏的汗都出來了,強行鎮定地回答,“回皇上的話,王妃說桂岑桂大夫的手上有一祖傳的藥方,這藥方的藥性恰好是極陰的,桂大夫可將藥拿出來,但是這藥方因是祖上傳下來的,不能公之於衆。微臣原本回宮就是要請示皇上是否能答應桂大夫的這個請求。”
“他們是這麼說的?”皇上微微地眯起眼睛,似乎有些不信任。
白弈清不知道這是對王妃他們的不信任還是對自己的不信任,細細密密的汗珠從額頭上冒出來,“是的。”
得到肯定地回答之後,齊慕憬輕輕地用手指敲擊著桌面,似乎在思索著什麼,這一下一下敲擊的聲音很輕,但卻是像重錘一下一下的砸在白弈清的心上,每一分每一秒都彷彿是凌遲一般的痛苦。
良久之後皇上才緩緩開口,“既然如此,那就傳桂岑和閒王妃入宮來見。”
皇上話音剛落,一直靜立在他身後的太監便垂首領命幹活去了。
“至於你。”皇上上下打量了一下白弈清,然後稍微地放緩了語氣,“你來回奔波勞累也很是辛苦,就先回太醫院吧,若有任何事情,朕再傳召你。”
白弈清沒想到皇上竟然這麼輕易地就放他離開了,連忙謝恩離去,雖然他知道這一切不過都是暴風雨前的寧靜,但是能從宣室殿裡出來也算是先保住了一條小命。
而且他纔不會回太醫院,一從宣室殿出來,他便往宮門的方向狂奔而去,雖說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但這皇宮纔是最大的牢籠。
果然,白弈清前腳剛走,皇上後腳便秘密讓人去太醫院嚴密看守他,還讓人通知了顧通入宮。
桂岑也是很清楚,白弈清一把訊息帶到皇上面前,皇上就一定會立刻採取行動,權勢壓人,所以要與皇上博弈,就一定要擺在明面上的先發制人。
他從閒王府出來之後,一方面先按照柳雲葭的吩咐把命令釋出下去,另一方面馬不停蹄地趕到東市,告訴百姓們,他和王妃透過查閱古籍已經找到了根治鼠疫的辦法,現在已經制出了一批藥,若是信得過他,便先到先得,去東市的街口領藥。
柳雲葭做事向來就周全,她中毒之後雖然很快就解了,但是在派人去南國的時候,還是讓人帶了一批蛇鼠草回來,雖然數量不多,但是目前也是夠用了。
這幾日桂岑和柳雲葭在民間的威望那簡直是不能用言語來形容,振臂一呼,那便是一呼百應,很快東市的街口便被圍得那叫一個水洩不通。
桂岑用其他的藥劑沖淡蛇鼠草對於肺部的傷寒,只取他的寒涼藥性,但是畢竟蛇鼠草還是有風險的,所以在前來領藥的人當中,桂岑選擇了那些病症不算太嚴重的,看起來身強力壯的,這樣比較能扛得住。
一碗藥下去,很快就見了藥效,燒退得特別的快,但是隨之引發的就是劇烈地肺病,其中有一個體格不那麼好的,燒還沒退下去便像是得了肺癆一般的咳出了血來。
但是就算他的反應都這樣嚴重了,其他人都還是沒有懷疑桂岑,依舊在爭先恐後的搶藥,而他的家人也是恭恭敬敬地來請桂岑,只說是不是他的體格不太好,或者是個人不太適應這個藥,請桂岑去看看。
而恰好在桂岑打算去看得時候,皇宮裏來人了,宣皇上口諭,要桂岑立刻入宮覲見。
望著那趾高氣昂娘裡娘氣的公公,桂岑心裏一個壞點子嘟嚕著泡泡冒出來,他故意做出伏底的姿勢,恭恭敬敬地跟那公公商量,“我這裏有個病人現在病發的很厲害,要是不及時醫治的話,可能連命都保不住了,公公不知道能不能通融一下,讓我先去替他看過然後再進宮去面聖?”
桂岑的姿態都已經如此謙卑了,但皇宮裏的人大多是眼高於頂的,最是喜歡撿軟柿子捏,見桂岑如此態度就更不把他放在眼裏了,斜睨了一眼一旁爭先恐後搶藥的老百姓,很不屑地說了一句,“這東市就只有你一個大夫了?非得要你去看?一個賤民而已也能擋在皇上口諭的前面?我只是個傳話的,倒也是管不了你,但若是你耽誤了時辰惹得龍顏大怒,我可也是沒有辦法。”
這公公陰陽怪氣,不把百姓當人的樣子正中桂岑的下懷,他表現的越發為難,誠懇地跟那病人的家人道歉,“這就只能對不住你們了,我也只是個大夫,皇上傳召也不能不去,我看他的症狀只是副作用太大,也不是什麼大事,我替你們叫個百轉堂其他的大夫去給他看看,行不行?”
桂岑的態度這麼好,有商有量的,那病人的家人怎麼能不同意呢?立馬答應,“桂大夫且去吧,這也是我家二哥運氣不好,撞上了這麼個閹人!”
這病人家屬也是個脾氣大的,損起人來一點都是不留面子的,雖然他是在跟桂岑說話,但是離那公公的距離也不遠,那公公也是聽得真切,立馬暴跳如雷破口大罵,“你個刁民!你說什麼呢?”
那家屬也是不怕,一臉的嫌棄樣子,“我什麼都沒說,而且我又不是在跟你說話,你隔那麼大老遠的對什麼號,入什麼座?”
這兩個人之間的火藥味濃的呀,一點就著,桂岑抓緊時間跳到中間當起了和事佬,“別吵別吵!”對著那公公說“皇上的傳召要緊”,又對著那家屬說,“你二哥的性命要緊”,終於是把兩邊都給勸下來了。
但那麼多人看著熱鬧,這怨氣算是接下來了!
桂岑心中竊喜的揪了個百轉堂的大夫出來,叮囑他給那病人看診的時候不必管其他,專攻肺病就好,肺裡的病灶治好了,人就好了。
叮囑完便趕緊催促著他領著病人家屬給人看病去了,但隔著老遠他都能聽見那家屬不滿地嘟嘟囔囔。
嘀咕地那太監脾氣又起來了,桂岑連忙把他給拉住了,笑臉相迎,“公公不是說皇上在等著嗎?那就趕緊走吧!”
被桂岑這麼拉著這公公也不能發作什麼,只好不情不願地領著桂岑回宮去了,但是邊走還邊豎著耳朵聽,當然,桂岑的耳朵那是伸得比誰都長。
原本那些搶藥的病人還只是看熱鬧呢,見他們走了,頓時三五成群的議論起來,全都是嫌棄不滿地語氣。
“狗仗人勢的東西,本來就是個閹人!說他還不樂意了。”
“就是,一個閹人而已,仗著是在皇帝面前伺候的,就真把自己當個東西了,把咱老百姓的命不當回事。”
“他不過就是條狗而已,他都敢把我們老百姓不當回事,你想皇上能把咱看在眼裏?這疫情已經有一個多月了吧?除了那一次作秀般的演了回戲,你可見皇上幹了什麼實事?不過是咱們百姓的命比草賤罷了。”
“可不是嘛?那太醫院的人還比不上百轉堂的呢,就說那不靠譜的閒王,雖說人家八成是爲了王妃吧,那都往這東市不知道跑了多少趟了,這皇上啊就只會在那皇宮裏躲著。”
“就是就是!一點實事都不幹還竟搗亂!我看吶,這皇上就是看到桂大夫找到了救治之法,想搶功勞。”
“那這是能被搶走的嘛?我們又不瞎!誰對咱老闆姓是真心的,我們心裏跟明鏡似的。”
桂岑都走出老遠了,還是能感受到東市的上方籠罩著一股子怨氣。
簡稱民怨!
在皇宮大門口,桂岑碰著了也剛到的柳雲葭,一臉睡眼惺忪的從馬車上跳下來,毫不意外地,齊慕殊也在。
遠遠地看到桂岑,柳雲葭就覺得他憋著一肚子壞水的感覺,但齊慕殊就在身邊,也不好問的太明顯,只得客客氣氣非常官方的問了一句,“桂大夫,東市那邊怎麼樣了?”
“拖王妃的福,情況還算樂觀,藥效看起來還不錯,只是有些人的反應還是比較大,配比還要改善一下,但王妃這陰陽調和的理論是完全沒有問題的,百姓們都感恩王妃辛勞。”
桂岑故意把這最後一句話咬的很重,柳雲葭瞬間會意,民心這種東西雖然虛無縹緲,但是從古至今都是抵抗一個帝王最有用的武器。
柳雲葭心知肚明地開始跟桂岑互相恭維,“我所做的都不算什麼,還是桂大夫勞心勞力當居首功,一會在皇上面前,我定當不會搶桂大夫的功勞的。”
柳雲葭這話裡,狡黠中帶著一絲壞,桂岑的臉頓時垮了下來,這小丫頭的意思是打算一會把他推出去衝鋒陷陣啊!
齊慕殊一直都很安靜的站在柳雲葭的身後,聽著柳雲葭與桂岑這看似平常的對話中暗藏的默契,眼底暗流洶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