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真假難辨
阿硯的話彷彿一道道利劍,直刺要害。
她這假話編的可真好,竟然一樁樁一件件圓得還不錯。
柳雲葭垂眸望著腳邊的阿硯,側臉的輪廓被垂鬢的頭髮擋住,看不清神色,此時門外已經炸開了鍋了,都在議論阿硯所說之事的真假。
而剛剛被柳雲葭懟得啞口無言的李暘,在如此強有力地證言之下也是重拾了判官的威嚴。
驚堂木猛地一拍,“肅靜!”
門外的老百姓們頓時安靜了下來,李暘這纔開口繼續問阿硯,“你所說可是句句屬實?又可有人證物證可以佐證你所言?”
“大人,婢女所言絕無虛言,大人可以請大夫來看看婢女是否身中劇毒,顧公子,顧公子也可以證明婢女所言非虛。”阿硯終於是抬起了緊緊貼在地上的頭,有些急切地向李暘訴說,似乎迫不及待地想要將柳雲葭繩之以法一般。
“既是如此,來人吶,去傳一位大夫,再派人去一趟顧家,將顧公子請過來。”
“不用請了。”李暘的話音還沒有落下,外面就傳來一道高聲,眾人回首望去,只見一輛顧家的馬車停在門口,顧通已經先行下車,身後跟著的便是一身暗藍色錦袍的顧惜闕,低調又不失華貴。
百姓們自覺地向兩邊讓開,將顧家父子讓進來。
顧通一臉地春風得意,揚聲說道,“本來聽聞今日三司會審,我是來看熱鬧的,誰承想犬子竟然牽扯其中,大人不必傳召了,犬子在此,有什麼話儘管問吧。”
顧通說著將顧惜闕向前麵推了一點,顧惜闕似乎很不情願地樣子,拖沓著走到了與柳雲葭並肩的位置。
從剛剛阿硯開口控訴起就沒有開過口的柳雲葭終於是抬起了頭,望向身旁的顧惜闕。
顧家雖然是皇商,在大渝的地位很高,大朝會上的大半的東西都是經顧家的手採辦的,但畢竟只是商人,所以並沒有參加大朝會的資格。
前後算起來,柳雲葭也與顧惜闕有將近一個月沒見了,如今再見,顧惜闕的臉色看起來差了很多,整個人消瘦了不少,沒了以往胸有泰山的精氣神。
感受到柳雲葭的目光,他也抬頭看向了她,目光交匯的瞬間,他卻猛地避開了,像是不敢面對柳雲葭一般。
這一扭頭,柳雲葭立刻心知肚明,但是她不怪他,畢竟身後是自己的父親和家族,他也有很多的無奈。
但是望了望顧惜闕,又看了一眼腳邊的阿硯和守在不遠處的檀折,柳雲葭不知為何總有一股子眾叛親離的感覺。
身邊的人,似乎都不太可靠呢。
見到顧通,李暘的底氣似乎更足了一點,“顧公子來得正好,也省去了我派人去傳召的功夫。”說罷,李暘沉吟了一下,復又道,“既然此事仍舊直指安和侯府,那還是需將安和侯還有世子請到堂上來,才能當面對質問個清楚。”
“且慢。”沉默許久的柳雲葭終於是開口了,叫住準備領命而去的衙役,柳雲葭優雅地挺直修長的脖子,“經過昨晚之事,我父兄的身體出現了一些問題,如今仍有禁衛守在安和侯府門外,若三司會審當真審出些什麼,我父兄也逃不了,不如先聽聽顧公子是怎麼說的?”
聽到柳雲葭喚到自己,顧惜闕默默地捏緊了拳頭。
柳雲葭能夠理解顧惜闕做出的任何選擇,但是她仍然還是抱著一絲希冀,他和他的父親,他心中仍有清明和良心。
聽了柳雲葭的要求,李暘又偷偷看了一眼簾子後面的人,最後答應了她的請求,“既是如此,那邊先聽聽顧公子如何說吧。”
此話一出,頓時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到了顧惜闕的身上,顧惜闕握拳的手用力到幾乎要把自己的手掌捏穿。
見顧惜闕久久不說話,顧通急了,悄悄地湊過去暗暗地踹了他一腳,“死小子,幹嘛呢?你爹我三十多年的心血此刻可全都在你手上呢。你可千萬別在這個時候給我耍混啊!”
聽著父親的警告,顧惜闕暗歎了一口氣,異常艱難地開口,“回大人的話,一個多月前我確實曾在街上救下了被人下了藥追殺的阿硯……”
聽到顧惜闕開口,顧通的臉上已經忍不住地掛起了笑意,他這個兒子雖然平時忤逆了一點,但是在關鍵的時候還算是拎得清。
望著一字一句艱澀開口的顧惜闕,柳雲葭知道他內心有多麼的掙扎,又看到一旁顧通臉上得意地笑容,不免同情起顧惜闕,這樣一個朗朗君子,怎麼就攤上了這麼一個爹呢。
說完半句話之後,顧惜闕的呼吸似乎都被扼住了,他實在是難以再說出去,下意識地抬頭看向身旁的柳雲葭。
那清澈無奈卻又暗含著理解的眼神像是一道閃電,狠狠地擊中顧惜闕。
很久很久以來,他一直勸說父親,君子愛財取之有道,但父親從來都沒有聽過他的,不擇手段地往上爬,不知傷了多少人的性命毀了多少人的家庭,他的正直在父親的看來竟然是一種錯誤。
這麼多年來他都試圖得到父親的理解,但換來的卻是一次一次不情不願被推上一條不歸路,父親從來都不會理解他的掙扎和堅持,只會不斷地指責他,訓斥他。
他萬萬沒有想到,再一次被逼到這樣兩難的境地,那個表示理解自己的,竟然是自己即將要去傷害的柳雲葭。
那顆已經煎熬過無數次的心前所未有地掙扎起來。
他做不到。
短短時間之內,顧惜闕腦中已經經過了天人交戰。
然後他衝着柳雲葭勾唇笑了一下,雖然他現在有點形容枯槁,但是那一笑,柳雲葭還是看到了那個他印象中意氣風發的顧公子。
顧惜闕重新揚首面向李暘,“我的確是救下了阿硯,但是……”
“但是她救得是我。”
一道虛弱但是堅定的聲音從人群中響起來,人們頓時都探頭去找,到底是誰在說話。
一個身著很是普通的布裙帶著面紗的女孩從人群中鑽出來,大理寺門口的衙役頓時攔住了她,“你是什麼人?竟敢擅闖公堂?”
只見那女子摘下面紗,高高地揚起臉,“我是杜心硯!”
此話一出,有如驚雷,眾人皆都探頭看去,那女孩還真的是阿硯!
有見過阿硯的百姓驚得合不攏嘴,“是,是阿硯姑娘,但是公堂上不是已經有了一個阿硯姑娘嗎?這怎麼有兩個阿硯姑娘呢?”
見到突然冒出來的第二個阿硯,顧惜闕第一時間反應過來看向身旁的柳雲葭,之間柳雲葭衝他挑眉一笑。
你既良心未泯不欲置我於死地,那我又怎麼能讓你陷入兩難的境地?你什麼都沒說,接下來猶我來解決。
一直都瑟縮在地上的“阿硯”,此刻確實不害怕了,驚悚地回頭去看門外的那個阿硯,怎麼可能!她不是已經死了嗎?她親眼看著她斷了氣被拖了出去呀!
簾子後面的皇上看不清那突然冒出來的女子到底長什麼樣,但是看李暘和王成宇坐立不安地往這邊看得樣子也能知道那個女子定然是長了阿硯的模樣。
皇上微微眯起眼睛,略微思索了一下,衝着身旁的太監揚了一下下巴,太監立刻會意給前面的李暘打了個手勢。
李暘惶惶不安地轉過頭來,“此事頗為蹊蹺,放她進來。”
得了恩准,阿硯立刻快步跑到柳雲葭的身邊,輕輕地喚了一聲“王妃”,柳雲葭淺笑地衝她點了下頭之後阿硯才跪了下來,行完大禮之後立刻開口,“各位大人,我纔是真的杜心硯,她是個假冒的,滿口謊言,大人們不要相信她。”
堂上的李暘望著跪在柳雲葭一左一右的兩個丫頭,長得那叫一個一模一樣,難辨真假。
在眾人的驚駭之中,柳雲葭氣定神閒地站著,眉眼之中全是盡在掌握地淡定,顧惜闕望著她不由得勾起唇角。
是呀,這初見面便叫他震撼的女子,怎麼可能真的讓自己陷入無解的境地呢?
顧惜闕默默地退到一旁,渾身上下也是難得地輕鬆,湊到顧通的耳邊說,“父親,這可真的不怪我,誰能想到會弄出來兩個阿硯呢!”
顧通恨恨地瞪了他一眼,他倒還挺高興!因為桂岑的事情辦砸了,皇上本來答應好的讓顧惜闕去參加大朝會,也沒讓他去,現在好不容易有個機會能夠讓皇上重新重視起他來,也沒戲了,這小子竟然還這麼高興,真是沒出息!
李暘在兩個阿硯之間來來回回看了好多遍,實在是分辨不出,而此時簾子後面的皇上終於是開了口,“這兩個女子長得一模一樣,都說自己是阿硯,但必然有一個是假的,朕不曾聽聞杜愛卿有過雙生的女兒,也不相信這世上會有兩個長得一模一樣的人,所以這兩個人當中必然有一人是易容而成,易容之術就算再過精巧,也必然是有破綻的,一會大夫到了,叫他先來辨上一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