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驚鴻一舞
見到布條子上寫的字,安涼微微皺起眉頭,但還是按照柳雲葭的意思開了口,“天下格局向來都是由上位者來決定的,而芸芸百姓多數時候都只能隨波逐流,若是想強出一頭便只能靠運氣了,落子無悔,像我們這樣的人,江湖之遠也遠不過刀尖舔血亡命天涯。”
聽到這番話,齊慕殊從進入船艙就一直陰沉著的臉上終於出現了一絲若有若無地笑意。
“落子無悔,本王不會後悔,自然也不會讓一葉樓後悔的。”
說著齊慕殊便站了起來,他望著桌子上的那個黑匣子,俯身緩緩地想把它推回安涼這邊,安涼都準備伸手去接了。
可沒想到齊慕殊的手在碰到紗帳的那一瞬間忽然猛地一扯,直接將紗帳給拉開了,安涼一時沒反應過來,就那樣直愣愣地跟齊慕殊對上了眼。
桃花眼本該是風情萬種的,可那一瞬間安涼卻只覺得如墜寒冬,彷彿有一個巨大的漩渦把她拉進去,永世不得超生。
不要說反抗了,安涼甚至連動彈都不能。
可齊慕殊只是看了一眼安涼之後,便瞥開了目光,轉身向船艙外面走去。
他只是想確認一下簾子對面的那個人是不是柳雲葭,不需多,一眼就足夠了。
雖然那個女人帶著厚厚的面紗,但是齊慕殊還是一眼就能辨別出。
不是。
彷彿心裏懸著的一塊千金之石落下了,其實就算柳雲葭真的是一葉樓的主人也沒什麼,她那樣聰慧機敏,完全有本事經營起一個一葉樓,只是齊慕殊不希望她是罷了。
她那樣活潑明媚的女子便該一直無憂無慮,幸福安康。
一直慢悠悠撐船的白澤看到齊慕殊出來,立刻戰術性後退,拉開和他的距離,然後鑽進船艙向柳雲葭彙報,“小姐,那邊結束了。”
“我知道。”柳雲葭垂眸望向平靜的河面,有一下沒一下的撫摸著懷中小鳥光華的羽毛。
齊慕殊最後扯掉紗簾,一定是爲了看一眼“一葉樓樓主”,但是大家都不是傻的,肯定知道若是真的不想露面肯定不止會做一層防護的,所以就算是扯掉了紗帳也看不到什麼,還很有可能而何一葉樓一聲芥蒂。
齊慕殊不可能不知道這些,但他還是做出了這樣的無禮之舉,只爲了看一眼。
為何呢?
柳雲葭只能想到一個理由,那就是齊慕殊壓根就沒想著真正見到“一葉樓樓主”,而是想要驗證一件事情。
他果然已經開始懷疑她了。
柳雲葭的目光越發的暗,齊慕殊實在是太聰明瞭,會從每一個細節抽絲剝繭,在他身邊每多待一天就會多一份風險。
這樣不行。
載著齊慕殊的那艘畫舫在他的示意下緩緩靠岸,齊慕殊頭也不回的離船而去。
赫綺亞帶著阿勒於買完衣服之後發現齊慕殊不見了,整個人都不好了,但是又沒帶別的什麼侍衛的出來,齊慕殊身邊的人她又使喚不動,一下子脾氣就上來了,不管不顧地闖到大街上要自個去找齊慕殊。
趙晉他們這些大老粗欺負欺負別人還行,面對一個發脾氣的小公主那是一點辦法都沒有,只能狼狽地跟在後麵。
不過還好,赫綺亞沒走出幾步就撞上了往回走的齊慕殊。
其實齊慕殊是真的想直接把赫綺亞給丟了,直接自個一走了之的,但是想想赫綺亞的那個脾氣,指不定能鬧出多大的事情來呢,到時候只會更麻煩,齊慕殊只得無奈地折返了回來。
赫綺亞一見到齊慕殊就委屈上了,特別不滿地嘟嘴,“你去哪裏了呀?我只是買個衣服你就不見了,我還以為你把我一個人給扔這了呢。”
赫綺亞其實長得很好看,有著西域女子獨有的豔麗和精緻,如今一委屈起來頗有幾分要仙女落淚的樣子。
但是齊慕殊只覺得煩躁,連看都不想多看她一眼,只是應付任務一般地問,“弄好了?那就走吧。”
對於齊慕殊的冷漠,赫綺亞微微一愣,她有很多的哥哥弟弟,但卻一個姐妹都沒有,她是西羌唯一的公主,從小就是被捧在手心裏長大的,沒受過一旦委屈。
從小到大隻要她一撇嘴,天上的月亮都會有人想法設法地給她摘下來,可齊慕殊竟然這樣無動於衷。
本來赫綺亞也不是真想哭,只是用慣了這一招罷了,見沒有什麼作用,於是便委屈巴巴地說,“走去哪兒啊?”
齊慕殊本來想說你回驛站我回王府的,但他忽然遠遠地看到情槐河上隨風飄搖的那“十方齋”三個大字,於是轉言說,“你吃過弈寧城的茶點嗎?”
肯定是吃過的,赫綺亞是個饞嘴的性子,一路從西羌過來就是一路吃過來的,進弈寧城的第一天就把各色的茶點吃了個遍。
但是這兩天雖然齊慕殊都一直陪著她,但從來都是一副興趣缺缺的樣子,這樣主動向她發出邀約還真是很難得的事情。
赫綺亞當然不可能錯過這個機會了,於是果斷地搖了搖頭,“沒有,王爺是有什麼推薦的嗎?王爺要帶我去嗎?我正好餓了呢。”
齊慕殊不置可否,直接轉身邁開步子。
赫綺亞略顯失落,但是這兩天也算是對齊慕殊的冷淡性子有所瞭解了,他不說話就相當於預設了。
赫綺亞連忙跟上,但同時也有點失落,她是讀過大渝的典籍的,桃花眼是一種極其好看的眼睛,據說可以魅色無邊風情萬種。
而齊慕殊長得那麼好看,還生了那樣端正的一雙桃花眼,可竟然是這樣冷清的性子,真是白白糟蹋了那樣好的外在條件。
柳雲葭又順著那條暗道回到十方齋的雅間的時候,檀折已經被折磨的快要死了,他就想不明白了,十八班武器他都能耍的虎虎生風,怎麼這無根細細的琴絃他就是搞不定呢?
見到柳雲葭從暗格裡回來,檀折就像是看到就命稻草一樣,一下子從座位上彈起來了,“小姐你總算是回來了,救救我吧!我真的不適合這麼風雅的事情!你就是讓我現在去情槐河裏遊一個來回都行,可別讓我再彈琴了。”
看到上刀山下火海都不怕的檀折在彈琴上吃癟成這樣,柳雲葭忍不住地笑了出來,俯身隨手撥了一下琴絃,“人還在呢?”
“回小姐,是的。”一旁的琴師沉靜地回話,“裏裏外外的人一直都在,寸步未離。”
呵,柳雲葭冷笑一聲,看得可真緊啊。
柳雲葭提了一下自己的舞裙,活動了一下自己的脖子,有些懶散地說,“彈琴他們也聽膩了,不如給他們換一個節目吧。”
說著柳雲葭便直接走到門前,拉門出去了。
而此刻顧于晴也帶著閒王府的那幫暗衛在外頭瞎轉悠了一圈回來了,結果在十方齋的門口遠遠地就看到齊慕殊帶著一個女子往這邊走來。
顧于晴的那顆八卦之心頓時熊熊地燃燒起來,早齊慕殊一步溜進了酒肆裡。
她本來想去給柳雲葭報信的,但是沒想到抄近道去了雅間卻柳雲葭已經不在了。
而齊慕殊走正常的道,卻剛好是需要經過中間的院子的。
因著奇門遁甲之術的需要,顧于晴的院子裡也是有很多的奇花異草的,並且佈局極為精巧,也算是招攬顧客的一塊招牌。
而齊慕殊一進門就被側邊院子的一棵巨大的梅花樹給吸引住了,梅若紅霞,遠遠地看過去竟然與櫻花樹有著那麼幾分的相似。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什麼給冥冥之中牽引著,齊慕殊本來是要照直走的,卻心念一動,轉向了那棵梅花樹。
梅花不似櫻花那般脆弱,縱然涼風習習,依舊堅挺在枝頭巋然不動。
而那梅花樹下,有一粉衣女子翩然起舞,圓門之下齊慕殊愣在當場,不可思議地望著眼前的一幕,有種恍然夢迴的錯覺。
高大的花樹之下,撲簌簌的偶爾落下幾片花瓣,而花樹之下的女子顯得那樣的纖細渺小,粉色的舞衣隨著花瓣飄揚,散落在腳邊的花瓣似乎在隨著她的舞步一起起舞,頭上的蝴蝶振翅欲飛,隨著旋轉而飛起的銀鈴步搖清脆的響動著,那舞動的少女彷彿仙界的花仙子,誤落凡塵。
隨著轉動速度的越來越快,層層紗幔疊起來的裙襬慢慢地舒展開來,仿若綻放成一朵盛開的花。
那旋轉的花朵彷彿是一個漩渦,將齊慕殊拉入回憶與現實的交界之處,無法逃離,太像了,太像當日裡看到的畫面了,恍惚間他已經分不清這是夢境還是現實了。
一旁的赫綺亞在見到有人飄飄欲仙地跳舞的時候也是小小地驚豔了一下,但是轉頭看到齊慕殊一臉如痴如醉陷落其中的樣子,頓時吃味起來了。
酸溜溜地開口,“原來王爺喜歡這個樣子的女子呀,只是這舞實在是太柔了,轉起來都軟綿綿的,比不上我們西羌的胡旋舞。”
赫綺亞的聲音太過於突兀,頓時打破了這夢幻一般的場景,讓兩個沉浸其中的人都猛然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