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柳雲葭真的是一時尬住，你怎麼能不知道呢？

    柳雲葭有點不甘心地繼續追問，“你給人舉報了，你不知道？那皇上在定罪之前總會追查的嘛？”

    “我父皇只需要調查一下羅啟華確實是無功而升，就可以定罪了。”齊慕殊說著又托起柳雲葭的臉，在她的眼角下描繪起來，邊畫邊說，“至於我自己，當時我沒有能力調查事情的真相，而後來，我就不再想管這些事情了。”

    說到最後，柳雲葭似乎看到齊慕殊輕輕扯了下嘴角，薄涼中透著一股自嘲，當時剛正不阿的少年變成了如今玩世不恭的浪子。

    等柳雲葭要去細看，卻又發現一切好像都是錯覺，只剩齊慕殊對著她認真地端詳，然後又在她的眼角添了兩筆。

    從齊慕殊的神色，柳雲葭能看出，他說的是真的，頓覺有些惋惜，他怎麼能不查了呢？原本還想從他這裏省點事。

    似乎是看出了柳雲葭的情緒不高，已經完成了創作了的齊慕殊半拖著下巴望著她，反問道，“你似乎對羅啟華的事情很感興趣？”

    “王爺這不是明知故問嘛？”柳雲葭坦蕩到直接笑了出來，雖然她確實是在調查羅啟華，但今天，羅啟華這個話題可是齊慕殊自己提出來的。

    學著齊慕殊的樣子，柳雲葭也半拖著下巴歪起頭，跟齊慕殊保持著一個對稱的姿態望著他，“我是對羅啟華的事情很感興趣，但是王爺就不是故意說給我聽得嘛？王爺是個聰明人，我也笨不到哪裏去，王爺要是有什麼事有什麼話，就往明裏挑，大可不必和我兜圈子。也興許是這些年來王爺習慣了這樣帶著些表演痕跡的交流方式，但是於我而言實在是聽起來費勁，若是哪一日參透的不夠明白，誤會了王爺的意思，反而白白的添出仇怨來。”

    柳雲葭說這話時臉上雖然帶著靈巧的笑意，但手卻在底下暗自地擰緊裙襬，她雖然時時刻刻地提醒自己要冷靜，但她心裏明白，當她需要一遍一遍地提醒才能扼住的事情，就已經是在慢慢地往她控制不住的方向發展了。

    愛，是一個人的事情，但愛情，是兩個人的事情。

    她不想明知故犯陷入齊慕殊完美的演技裡，但又害怕這種靠感性支配的東西會在冥冥之中失控，所以要做兩手的打算，一方面遏制住自己，另一方面直接從齊慕殊的根源上斬斷。

    望著柳雲葭那俏皮中又帶著一絲無奈地臉龐，齊慕殊不覺地勾起唇角，無論什麼時候，這個丫頭都帶著一股明媚，還透著一股無畏。

    只要她想，任何嚴肅地話題都會被她帶的輕巧起來，唯一不好的一點，就是她的防備心太重了。

    她用最俏皮的表情構築起與你之間最厚的隔閡。

    她看似明朗無畏，可以沉著到天塌下來都能撐住，可其實她最是脆弱膽小，只是用這種外放的性格包裹住自己內心深埋的害怕。

    這一點，從某種意義上和齊慕殊有著極大的相似，所以即便她藏得很好，他也能看出來。

    伸手摸了摸這個渾身帶刺的小野貓，齊慕殊笑著說，“人生何嘗不像是一場盛大的戲劇，戲，有的時候不是演給別人看的，而是演給自己的看的，不怕看客誤會，只怕看客不誤會。”

    聰慧如柳雲葭，竟然一時之間沒能明白過來了齊慕殊話裡的深意，正當她愣怔呢，門外突然響起敲門聲，是素羽的聲音，“王爺，宮裏來人說要請您帶著御風去一趟。”

    “御風？”齊慕殊有些疑惑，被突然召進宮是常有的事，但是讓他帶上御風卻是頭一次，“沒有，只是請王爺略微注意一下儀容，並且快些。”

    聽了素羽的話，連柳雲葭都覺得有趣起來，齊慕殊沒有儀容沒有形象那是人盡皆知的事情了，竟然提醒他注意儀容？實在是有趣。

    見齊慕殊皺起眉頭不解地樣子，柳雲葭忍不住打趣道，“既然讓王爺注意儀容，那肯定是要見客的，說不定是哪個藩國來了使臣，想要一睹傳說中大渝閒王的英姿！”

    齊慕殊當然能聽出來柳雲葭這是在取笑她，伸手勾了一下她的鼻頭，“我有沒有英姿可展，你心裏不清楚嗎？給我好好在王府裡待著，要是讓我發現你又揹着我搞什麼小動作，我就對你不客氣了。”

    齊慕殊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突然傾身到柳雲葭的耳邊用氣音呢喃到，那充滿磁性和誘惑的聲音激得柳雲葭渾身直起雞皮疙瘩，頓時嚇得一動不敢動。

    雖然他什麼都沒說，但柳雲葭腦海中就是自動地浮起了少兒不宜的內容。

    看著柳雲葭僵直的樣子，本來都已經準備起身的齊慕殊忽然壞心眼地在她的腰上掐了一把。

    “啊嗚！”柳雲葭本來就怕癢，被這麼一掐反應特別激烈直接捂著腰栽倒在了坐墊上。

    齊慕殊本來只是想要逗逗她的，沒想到她竟然會有這麼大的反應，先是驚了一下，然後就好像發現新大陸一樣輕輕地挑起了眼角。

    這麼怕癢？他似乎發現了小丫頭的弱點呢。

    帶著毫不加掩飾地笑意，齊慕殊自己將衣服穿好，然後又坐到了柳雲葭的身邊，用眼神示意剛剛從被偷襲中緩過來的柳雲葭。

    眯著眼睛看著像大爺一樣地齊慕殊，柳雲葭真的是很想一拳捶爆他的狗頭，但她也只是默默地捏了捏拳頭，最後還是拿起了梳妝檯上的梳子，替他梳起了頭髮。

    束好髮髻之後，柳雲葭傾身去梳妝檯上找齊慕殊的簪子，卻在不經意之中一抬頭看到了鏡子裡的自己，然後整個人都愣住了。

    乍一眼，柳雲葭似乎看到了沐月小築裡畫上的那個女子。

    鏡子裡的那個人，明明是她，卻又好像哪裏不一樣，跟她平常的樣子有著很大的差異。

    纖細入鬢的遠山黛，輕薄如霧的桃花眼妝，若籠春水的兩頰緋紅，還有那有如鳳仙花一般的蝴蝶唇妝，最重要的是眼角的那一朵栩栩如生的櫻花。

    每個細節，都在告訴柳雲葭，這不是她，而是，水月。

    怪不得齊慕殊剛剛端詳她的時候，眼神那麼溫柔那麼滿意，原來是在欣賞自己一手打造的完美手辦呀。

    莫說是心中一直放不下水月的齊慕殊了，就連柳雲葭自己都快有些恍惚，如今鏡中的這個人到底是誰了。

    將齊慕殊的玉簪拿到手中，那白玉微涼的溫度從手心一直傳到柳雲葭的心底，那種明明什麼都明白，但卻抑制不住難受的情緒真的是讓人討厭。

    柳雲葭強行地抑制住自己的情緒，將那枚玉簪端正的帶到齊慕殊的頭上，“好了王爺，您快去吧，皇上不是催您嗎？”

    柳雲葭微微地垂著眼眸，可能因為妝容的原因，齊慕殊竟然覺得她的眼角眉梢帶著罕見的哀愁，竟和水月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可，齊慕殊不覺得欣喜，只是皺起了眉頭，這樣就不是柳雲葭了，“你怎麼了？”

    沒想到齊慕殊開口竟然是這一句，自己這也太菜了，略微地一點情緒就被齊慕殊看出來了，柳雲葭暗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勾出一絲笑意，“沒什麼，就是在想要從哪裏入手調查羅啟華的事情。”

    聞言，齊慕殊挑了一下眉頭，也沒有再多問什麼，“那你加油。”

    說完他便起身離去了，留下柳雲葭一個人坐在梳妝鏡前望著裡面熟悉又陌生的自己。

    望著望著，柳雲葭忽然笑了出來，搓了搓自己的臉，既然齊慕殊傾其所有都想把水月找回來，那自己為何不成全他呢？

    現在這樣跟他反著來，反而更容易激起他的逆反心理，想要把柳雲葭變成他心目中水月的樣子。

    那不如柳雲葭就遂了他的心願，自己將自己變成他心目中水月的樣子，然後在他沉湎於回憶的時候一舉撕開他製造出來的假象，這樣的話，他應該就能明白，就算長得再像，這世上也不會有兩個一模一樣的人。

    那個永遠沉睡在時光中的女人，不會以任何形式再回到他的身邊了。

    這樣想著柳雲葭便直接起身走向了衣櫃前，既然要cosplay那就一定要做全套，裝備要跟上。

    但是柳雲葭把衣櫃翻了個遍，柳雲葭竟然都沒有找到一件和她心意的衣服，這衣櫃裡的衣服飽和度都太高了，什麼硃紅，桃紅，湖藍，橙黃，卻獨獨沒有一件溫柔的粉色衣裙。

    柳雲葭無奈地撓頭，最後忽然想起一個人來，於是召來了阿硯。

    在去錦繡坊的路上，阿硯不解地問，“王妃，王府裡的衣服還不夠多嗎？為什麼還要錦繡坊訂製衣服啊？”

    “因為只有錦繡坊才能在一天之內做出讓我滿意的道具…衣服來。”柳雲葭情緒不太高漲的靠在軟枕上，仰頭回想著那畫中女子的每個細節。

    在遇到齊慕殊之前，她怎麼能想到自己有朝一日會主動追尋，成為別人的影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