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莊河是一個典型的北方小村莊，3月底的時候天氣還很冷。早晨5點鐘，下莊河還籠罩在發藍的夜色中，天微微亮起來的時候，陳東關掉第8個鬧鐘，準備起床。

    “你小子下次再把鬧鐘定到4點30，我就把你的屁股打爛。”陳大海的咆哮聲極具穿透力，把剛睡的陳東嚇得直哆嗦。

    這一刻，他想起了被陳大海用皮帶教訓自己的日子，被支配的恐懼瀰漫在整件屋子。他連忙回答：“爸，我以後不會了。”

    住在河邊的王彪知道天將擦亮的時候纔有了睡意，昨天晚上他失眠了。天氣不冷不熱，蓋著薄被子溫度正好，可是他翻來覆去的睡不著。這都是因為李秀琴的一句夢話。

    大概是23點左右，忙活了一天的王彪準備合上痠痛的眼皮，痛痛快快的睡一覺。就在這時，他聽到了母親的夢話：“老伴兒，你說這錢留著給孩子娶媳婦兒多好。唉。”

    王彪家的經濟狀況在下莊河倒數，困頓的生活並沒有把他塑造成一個有性格缺陷的孩子，恰恰相反，他在很小的時候就學會了苦中作樂。

    這一次，他實在憋不住了，母親的話就像刀子一樣慢慢的插進自己的心窩，還帶著輕微地攪動。他認識到了貧窮的可怕，也知道了什麼叫做無能為力。

    他再也睡不著了，這漫漫長夜為他提供了一個自省的機會，他開始回憶之前的生活，開始考慮改變，說到改變，他身邊正好有一個典型——陳東。

    “彪子，起來沒？”陳東在屋外大聲喊道。剛睡著沒多久的王彪被吵醒了，他十分難過的嘟囔了幾句，然後準備起床。

    “快點，快點，咱們今天得多弄點蝦過去。”他的聲音很是興奮。

    王彪揉著沾滿眼屎的眼睛問：“咱們不是和他約定好的每天21斤嗎？咱們捕多了，他不要可咋整？”

    他神秘地說：“放心吧，昨天我得到了訊息，炒蝦尾賣的很火，你聽我的就是了。”

    聽到炒蝦尾賣的很火，老三要多買小龍蝦，王彪沉沉的睡意瞬間消失不見了，他飛快地跑進屋裏，把兩人捕蝦的行頭拿了出來。

    “彪子，很有幹勁兒嘛！”看到他麻利的動作，陳東忍不住誇讚道。

    “害，我還能跟錢過不去嗎？是不是？”此時他已經恢復到正常的狀態了。

    兩人忙碌了一小時，把捕到的蝦裝進編織袋，然後掛在秤鉤上，當看到稱上的數字停留在20kg的時候，兩人相視一笑。

    “彪子，看病的事，你和咱媽商量的怎麼樣了？”陳東說。

    “我媽答應今天跟咱們一起去醫院做手術了。”王彪說。

    “好，事不宜遲，咱們現在就出發吧，你帶床杯子放車上，早上氣溫低，要是住院的話，這床被子也能派上用場。”陳東說。

    王彪點點頭說：“好。”然後把陳東說的話都記在心裏，作為自己學習的材料。

    上午八點三十，“梁老三麻辣雞頭”的店門前站著許多人，密密麻麻的一大片。剛騎到街對面的陳東停下了腳步，看向人群。

    王彪一臉慘然，他緊張的說：“東子，該不會客人吃完我家的麻辣雞頭鬧肚子了吧？”李秀琴也跟著緊張了起來。

    他在前面搖著頭說：“彪子，你不要嚇自己，咱們觀察一下就知道發生什麼事了。”

    圍在店門口的人都穿著襯衣，西褲，脖子上掛著各種品牌的老式照相機，襯衣胸前彆着英雄牌鋼筆，手裏拿著筆記本向前揮舞。

    看這陣勢，他心裏也忍不住犯嘀咕：“我靠，不會這麼倒黴吧？昨天剛送的小龍蝦，今天就出事了。”

    店門口的夥計逐漸招架不住這群記者兇猛的攻勢，一個看起來很伶俐的夥計回到店裏讓老三拿主意。

    老三坐在收銀臺後面抽著煙，夾著香菸的手在不住的顫抖，香菸都燃到菸屁股了，他還沒有覺得痛。

    “三哥，門口兒的記著越來越多了，你趕緊想想辦法吧，一直這樣下去，我們哥兒幾個沒法開工啊。”夥計焦急的說。

    夥計的聲音把他驚醒了，手上也恢復了觸覺，感到刺痛的他甩掉手中的菸頭，使勁兒撓了撓自己的頭，然後苦惱的說：“我也不知道該咋辦啊，等我老婆來了再說，你再去頂一陣子。”

    梁老三這三十多年來，從來沒有見過現在這樣的陣仗，在他看來，記者找上門來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不好的事情。他不自覺地就把這件事跟陳東他們兩個送來的小龍蝦扯上了關係。

    “真倒黴，早知道不要他們兩個的小龍蝦了，現在出事了可咋整，出事倒不是問題，最主要的是又要被老婆數落了。”他坐在那裏自言自語，越說心裏越難受。

    今天是梁鳳梅的生日，她沒有像往日一樣早早地起床，而是睡了個自然醒。醒來之後，她只覺得神清氣爽，昨天侯秘書的話她可是記得一清二楚。

    “你們這裏的炒蝦尾可以作為咱們縣的特色美食，回頭我聯絡電視臺給你們宣傳一下。”她越想越開心，忍不住給自己畫了一個美美的妝。

    她哼著小曲兒走出家門，知道看見自家店門口圍了那麼多人後，她才變了臉色。她快步走去，然後掐著腰站定，指著人群喊道：“大清早的，你們圍在我的店門口做什麼？”

    記者們聽到聲音後紛紛扭了過來，幾個比較機靈的記著已經反應過來眼前的這個女的就是這家店的女主人了。

    記者們把前來的目的跟她說了一下，她聽完後，換了一個相對淑女的站姿，然後嬌滴滴的說：“哎呀，原來是這樣啊，好說好說。”她心想還好老孃今天化了妝。

    她問：“咱們什麼時候開始採訪啊？我和我老公得先做一下準備。”

    一個名叫卓偉的記者說：“不用準備，我們問什麼，你們如實回答就行了。”

    她聽畢，朝店裏麵喊道：“老三，快出來！”

    老三坐在店裏，聽到她喊自己，嚇得尿都甩出來了幾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