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開啟門後，只見王彪雙手扶著膝蓋，氣喘吁吁地看著自己。

    “彪子，怎麼了？”看到他這副模樣，陳東關心地問道。

    “東子，我媽老毛病犯了，肚子疼得厲害，上次你騎得三輪車是誰家的？我想借用一下，把我媽送到醫院。”他上氣不接下氣地說。

    “三輪車是我鄰居郭大爺的，我帶你去借。”陳東說著直接帶上了屋門，朝郭大爺的修車攤走去。

    得知來意之後，郭大爺從院子內推出來了一輛保養的很好的腳蹬冰花三輪車。陳東簡單地道謝之後，拉著王彪就往村東頭王彪家騎去。

    王彪的老爹一早就去鎮上賣小龍蝦了，還是鄰居跑到學校告訴他說他媽生病了。慌忙之中，他想起來陳東之前騎過一輛三輪車，這才跑過來借車。

    到他家的時候，他母親李秀琴虛弱地坐在地上額頭上佈滿了汗珠。陳東拿了一床被子墊在三輪車上，接著兩人把她架到了車上。

    陳東在前邊騎車，王彪在後邊看護李秀琴。他在後邊握住她的手說：“媽，你這會兒感覺怎麼樣了？”

    她虛弱地看著他說：“媽沒事，老毛病了，讓醫生開點藥，吃幾天就沒事了。”

    所幸他家離診所不遠，騎行了10分鐘就趕到了。經過檢查，診所的王醫生說：“我建議還是去省城醫院看一下，我看不了這個病。”

    “王醫生，之前都是吃你開的藥，很有效，吃下去一會兒就沒事了。”她的聲音越來越虛弱，光是忍耐腹部的疼痛就已經耗光了所有的力氣。

    “這次不一樣，我懷疑你肚子里長了瘤子，在我這兒真沒法看，最好還是去大醫院，早發現早治療。”他耐心地解釋道。

    一聽到他說自己的肚子裡可能長了瘤子，她一下子在病床上昏厥了過去。王彪也在一旁呆住了，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王彪，咱倆把阿姨架到車上，咱們去省城醫院看病。”陳東當機立斷地說。

    這個時候，王彪纔回過神來。說道：“好！”

    離開診所之後，他們一起到陳東家拿了些錢，接著蹬著三輪車前往省中醫院，之所以選擇騎車，是因為村兒裡還沒有通公交。

    他們來到省中醫院的時候已經是上午十點多了，這下子可把陳東累壞了，這一上午的運動量是頭牛也很難頂得住。

    這一路上，李秀琴都處於昏迷之中，王彪看她這個樣子，眼淚直往下掉，他握著她的手說：“媽，你千萬不要有事，以前都是我不懂事，以後我會好好努力，照顧你和我爸的。”

    也許這件事對於他來說不是一件壞事，經歷了這樣的事情能讓他瞬間長大。

    “誰是病人的家屬？”吳醫生走到他們兩個面前問道。

    “我是她的兒子。”王彪站起來說。

    “你母親得了直腸癌，不過還好，只是中期，最好的治療辦法就是做手術，把那一塊切除。只不過這個手術有一定的風險，而且不一定能夠根治，後期還需要認真調理。”

    聽完這些，王彪的腦袋亂成了一鍋漿糊，他一直認為“手術”這個詞只存在電視劇裡面，當真正發生在身邊的時候，他一時難以接受。

    “現在就可以進行手術。”吳醫生提醒道。王彪已經完全沒有了主張，他回頭看向陳東。

    “吳醫生，今天我們來的倉促，沒有帶夠錢，手術之後再做。”他簡單地說明了原因。

    吳醫生點點頭，接著對王彪說：“你過來跟我籤個字。”

    他再次看向陳東。

    “去吧，我在這兒等你。”

    劉秀琴在得知自己的病情之後，堅決表示不做手術也不住院，原因是不想拖累整個家庭，王彪拗不過母親，只能同意。

    他們兩個把她扶上車後，陳東突然說：“彪子，你先在這看著咱媽，我鑰匙落在醫院了。”

    吳醫生辦公室，陳東坐在他的對面問道：“吳醫生，做這個手術需要多少錢？”

    他推了推眼鏡說：“保守估計需要5000元，這還不包括住院和其他藥品的費用，最好能準備1萬塊錢。”

    “謝謝吳醫生。”

    1萬塊錢是個什麼概念，1988年中國人均收入是1181元，一個人十年不吃不喝才能存夠1萬塊。這就是所謂的“萬元戶”。

    一個家庭要是有1萬元，就不愁下一代買房結婚養孩子的事情了。

    這1萬塊錢對於王彪一家來說無疑是一個天文數字，他爸靠捕蝦來賺錢養家，他媽則種著家裏的兩畝地，一家人一年的收入不過600塊而已。

    李秀琴爲了照顧丈夫和兒子，每餐只喝一碗白米粥，身上穿的衣服也是十年前的款式。積勞成疾，纔有了腸癌。

    這一切都讓陳東想起了後世母親王梅得了胃癌，經過長時間化療後還是離開了人世，而父親陳大海因為悲傷過度，兩年後鬱鬱而終。

    這種人間慘劇絕不能再發生了！

    “王彪，阿姨，做好了，咱們回家去。”

    回去的路上，三個人都在想著各自的心事，李秀琴不停地偷偷擦著眼角的淚，而王彪則任由眼淚流下來。

    人生在世，最害怕的事情就是子欲養而親不待，現在的情況更糟糕，在他還沒有養家的能力時就出現了這樣的事情。

    回去的時候，陳東騎得很慢，似乎這樣做就能讓時間停住腳步，減緩李秀琴癌症惡化的速度。

    “彪子，阿姨，你們不用太擔心，剛纔我問吳醫生了，他說這個病花不了多少錢，咱們回去想想辦法，湊夠錢就把手術做了。”他安慰兩人道。

    “孩子，你真善良。我是下定決心不想做這個手術，吳醫生也說了，我最多再活兩年，治病的錢不留給彪子娶媳婦。讓我難過的是不能抱孫子了。”她說完後嘆了一口氣。

    “媽，說啥咱也得把這個手術做了，我結不結婚都沒關係，只要咱們一家人在一起就好。”他說話的時候幾度哽咽。

    陳東聽到他們娘倆的對話後，鼻子一酸，眼淚不爭氣地流了下來。

    “張麗穎！”

    揹着書包正往陳東家裏走的她被背後的聲音嚇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