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空洞的眸子無神的看著莊錦這邊，看不出一點生機。

    這情況，曾經也有過。

    那就是她剛受了釘刑虛弱的睡過去的時候。

    他以為她死了，那雙眸子就是這麼封閉著。

    莊錦一直叫著莊昱湛的名字，努力的喚回他的神智。

    那空洞得厲害的眸子，終於慢慢的開始有了光亮。

    “姐姐……”

    莊昱湛輕聲的叫了一句。

    聽見了他的聲音，莊錦急忙應道，“我在呢，我剛纔煮粥去了，你個臭小子，居然又嚇我。”

    這般說著，她還抬手，輕輕的在他手背上拍著。

    莊昱湛垂眸，喏喏道，“對不起姐姐，我就是覺得太安靜了。”

    安靜得他好像又回到了那個又黑又破，悶熱得喘不過氣的屋子裏。

    鼻尖隱約的好像還能聞到什麼發黴的味道，之後就是怎麼都散不去的血腥味。

    他覺得好惡心，想要從中間掙脫出來。

    可是他動不了，只能是對自己喃喃著，不去聞就聞不見了。

    後邊他果然就聞不到了。

    之後就見到姐姐一臉焦急的在他盛邦，不停的呼喚他的名字。

    他不想讓姐姐著急，於是就應了她一聲。

    而莊錦聽著他的解釋，心裏更是覺得酸。

    阿湛就是一個八歲的孩子，受了心理創傷，惶恐不安卻一直沒表現出來。

    她是看著他面色拍給你進，讓自己去煮粥，這才放心離開的。

    誰能知道，他的內心一直恐懼著。

    她才離開這麼一小會兒，就差點沒受住。

    莊錦抬手，輕輕的撫著他的頭髮，“傻弟弟，你剛纔其實是想要姐姐在旁邊陪著的對吧？想要的話，你要說出來，姐姐才知道啊。”

    莊昱湛垂下眼眸，沒有說話。

    半晌之後，才緩緩抬眼，看著莊錦。

    “姐姐，你可以再陪著我一段時間嗎？我很快就會好起來的。”

    是的，他很快就會好起來的。

    雖然他想讓姐姐一直陪著他，可是也知道姐姐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去做。

    他好起來之後，就能幫姐姐將她要做的事情，都做了，這樣姐姐就不用再到處跑了。

    莊錦自然不會拒絕他的這個要求，用力點著頭。

    “好呀，我就在這裏陪著阿湛好好養傷，不過你現在能不能幫我做一件事呀？”

    莊昱湛眼睛微亮，“好。”

    姐姐的事情，他會努力做的。

    莊錦輕笑，轉身從桌上端過來了一碗濃稠的粥。

    “幫姐姐試試這粥好不好喝。”

    莊昱湛看了眼姐姐手裏端著的粥，很粘稠，看的出來是姐姐熬了許久的樣子。

    粘稠……他的眼前晃眼間出現了一碗鮮紅的心頭血。

    也是粘稠，腥臭，噁心，鮮紅……紅了他的眼。

    那人說，這是好東西，回頭配些藥進去，一起熬個血湯，讓他們喝了。

    喝夠了五天，他們這些藥人也就成了。

    他們都是他抓回來的藥人，藥人成了，他就取了心臟吃掉，這樣他的病就能好了。

    因為莊昱湛是他抓的孩子裡最不聽話的，可是也是最鮮活的，所以他沒有選擇先殺他，而是想要將他留到最後一副藥。

    一個已經病入膏肓，瘋魔的人，平時最喜歡的就是跟莊昱湛絮絮叨叨他的事情。

    他是個外鄉人，以前還是富戶，不過他病了之後就變了。

    家裏的妻妾開始想著，怎麼在他死後瓜分他的財產，爭的頭破血流，烏煙瘴氣。

    明明他還活著，他們一個個都放棄了，覺得他死了。

    他怎麼捨得死，偌大的家業，都是他一點點拼出來的，都是他的東西，他纔不給那些賤人。

    所以他將家財都散了，去找天下間能夠治他病的藥方。

    這是他的錢，他從來買藥方怎麼了。

    那些忤逆他的，都被他弄死了，屍體就在他家院子後邊的那口枯井裏麵。

    包括他的妻妾，還有兒女。

    只可惜，他的錢財都散盡了，還是沒找到能治肺病的藥。

    所有看過他的大夫都說，他這病沒救了。

    那些都是庸醫，明明他都還活著，一個個都說他沒救了。

    這麼兜兜轉轉，他身上的銀錢所剩無幾了，唯一剩下的就是一把防身的匕首。

    在他想著，自己難道真的沒救了的時候，峯迴路轉。

    無意間聽見了一個可以治療肺病的藥方。

    只要用一些藥，混合著心頭血，餵給一對童男童女，連續喂五天，再挖出他們的心臟吃了，只要吃夠十對，他的肺病就能治癒了。

    他跟莊昱湛炫耀，他已經吃了八對童男童女了。

    之前的是在別的地方吃的。

    不過那裏因為丟了小孩，有些戒嚴了，所以他纔到了秀水鎮，準備在這裏吃完最後的童男童女。

    他病好了之後，就再次離開，到一個沒有人認識的地方，繼續生活下去。

    能白手起家，混到一片家業，他的智商還算高。

    如果不是被病痛折磨，加上對生的渴望，他會是一個很成功的富商。

    他說他很欣賞莊昱湛的性子，如果不是要用來做他的藥，他倒是想要帶著他在身邊了。

    他絮絮叨叨了很多事情，連他其實藏了一些銀錢在哪裏都說了。

    他很自信自己能夠活下去，每吃下去一對童男童女的心臟，他就覺得自己好像又好了一些。

    何種感覺讓他更加堅信自己會好起來。

    卻不知，他的身體已經油盡燈枯了。

    雖未的好起來，也不過是他自己的臆想。

    每次他咳血的時候，就會萬分驚恐。

    恐懼無法發泄，便會對莊昱湛拳打腳踢。

    用燒紅的炭火燙到他的身上，或者是把血糊在他的臉上。

    過後又是一副平靜的樣子，很莊昱湛侃侃而談。

    像是將莊昱湛當做自己的摯友，從他小時候的事情說起，到後邊白手起家，一步步積累家業，全都跟莊昱湛分享著。

    跟這麼一個瘋子相處了五天。

    莊昱湛的鼻尖一直都是充斥著血腥，惡臭。

    “阿湛？你不喜歡嗎？”

    莊錦見到自己粥都端過來了，可是阿湛卻一直都沒反應。

    那眸子隱約的又開始泛空了，不由出聲叫了他一聲。

    姐姐輕柔的聲音，將他從思緒中拉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