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眉學著老段說出了這句話，李承道有些不寒而慄。

    "他就用自己的手摸著那塊骨頭，隔著我的面板，一點點的摸，好像是在用手感受著......-

    "你放過我吧，我不敢說了，求求你了，你問些其他的問題吧。”

    原本沉迷於訴說的赤眉彷彿是從噩夢中驚醒一樣，拒絕了再說話。

    "嗯，那也行，那你就說說，你是怎麼被長孫家的人給收服，成爲了他們的麾下的人。”

    赤眉緩緩的坐直了身子，然後開了口。

    我爹呢，死的早，忘了他是死在哪一次的討伐高句麗的戰爭裡面了，我當時的年紀嘛，還不能獨立活著。

    幸虧是我老孃，拼了命的養活我。

    只是，沒過多久，村子裏麵就遭了兵災，這些從戰場上逃回來的人，根本什麼都不管不顧，見了吃的就搶走，見了女人就搶走，娘當時就被搶走了，我呢，被狠狠的踹了腳，醒來的時候，家裏的屋子也被推翻了，娘呢，也不知道去了那個地方。

    一個小孩子嘛，也沒什麼能做的，只有當乞丐了。

    每天在四處討飯，反正是口吃的就行，飢一頓飽一頓纔是常事，就這麼磕磕碰碰的，慢慢活著,然後就長起來了。

    長起來，有了力氣，自然也過得稍微好了些。

    然而，天下開始亂起來了，各個地方都是起義的人，哪裏都不好活，聽說關中是個好地方，索性心一狠，就來了關中。

    只是，沒成想，剛進關中，就被土匪給抓住，然後呢，也就被迫成爲了土匪。

    這慢慢的發現，這當土匪啊，好像也還不錯，反正嘛，不就是搶錢嘛，這個世界上的所有人都是在搶窮人的錢，我們當土匪的偶爾還搶一下富人的錢。

    然後，土匪之間也沒有什麼情義可談，我第一個跟的頭領，爲了和別的土匪搶地盤，失敗了，然後就拋下我們逃走了，那是第一次被人那麼徹底的出賣。

    你出賣了我，我也就出賣了他。

    我領著人把他堵在他偷偷安置好的屋子裏的時候，他說，別怪他心狠，這個世界就是這樣，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我記住了這句話，當然也沒理會他的求饒，總之，很快，我發現，許多人都開始聽我的命令，我說什麼他們就去做什麼，然後我就成爲了秦嶺裡面的一個土匪頭子。

    只是，當了土匪頭子，也就意味著你有了更多的危險，畢竟，盯著你位置的人越來越多，除了外面的人，還有跟著你的。

    當土匪這麼些年，殺的人多了，仔細算起來，還是殺屬下的人多一些。

    不知道為什麼，總是有人惦記著你的位置，就像你也在惦記著別人的位置一樣。

    不過，在自己把所有和自己作對的人都殺了個差不多之後，終於，在別人的眼裏，看到的也多數是畏懼。

    不知不覺的，這整個秦嶺，也多數成了我管轄的地方。

    只是，我從小就知道，這個世界上，最厲害的土匪就是官府，因為他能光明正大的從別人手裏搶走別人的錢，而且，還不像自己，需要擔著一個土匪的罵名。

    於是當長孫家找上門來的時候，自己並沒有什麼猶豫。

    當時天策府已經是名滿天下，而且，長孫家還有人嫁給了天策府的**。

    自己能有什麼拒絕的餘地呢？

    要是不同意，不過就是這赤眉寨的人又死一些，然後又換一個人上來，還不是得聽別人的。

    然後，一個人當土匪當的久了，總會想當一個平民老百姓，雖然知道總是會被官府的人訛詐，拿走自己大部分的產出，但是，做土匪久了，你有時候很難把自己當成是一個人。

    就像你做噩夢的時候，夢到的多數是死在你手裏或者是因你而死的人的臉，他們就在圍著你轉悠，也不說話，只是靜靜的看著你。

    我選擇了當長孫家的附屬，然後提出了一個條件，我老了想在長安城能安安靜靜的生活下去，只要他們能滿足我這個條件，給誰賣命不是賣命啊。

    這秦嶺之內，多的是珍貴藥材還有各種各樣的特色山貨，稀有的動物毛皮.....總之，我也就這麼持續了下來。

    不用親手殺一些無辜的人，手裏不沾滿他們的血，給別人當狗沒什麼壞處的，我也知道寨子裡的人，對於我給官府當狗有很多看法。

    只是我不在意，因為我當狗，比當土匪活的舒坦一點。

    赤眉掙扎著爬了起來，緩緩的坐在椅子上面。

    那原本彎彎的眉毛已經是被黑紅的血糾纏之下，而顯得雜亂無序。

    只是，李承道看著這道眉毛，比起自己剛剛見到的那道彎彎的眉毛，喜歡它的程度可不是一點。

    至少，眼前的這個人，不是純粹的土匪，或者說，他至少還有人的基本特質。

    "唔，怎麼說呢，其實我挺奇怪的，按照理來說，其實你如果當個心狠手辣的土匪，才更符合赤眉這個名字，只是，很顯然，我從頭到尾就不是一個合格的土匪。”

    "我藏在房子裡的錢，其實都是這些年寨子裡的搶來的錢，給你們也無所謂。”

    其實當這樣的一個土匪也挺艱難的，畢竟幹着自己不樂意乾的事，還要被自己的屬下把自己給當做是官府的走狗。

    畢竟，官府和土匪，提起來就是天然對立的東西。

    "行了，小五，進來，你去讓薛將軍騰幾個人手出來，帶著他，去把他藏的所有錢都給我挖出來,然後把他帶下去，好好的治傷，可72千萬別留下什麼後遺症，這人啊，我還留下來有用。"

    "是，殿下，屬下知道了。"

    "對了，小三和小八他們呢？怎麼沒見他們的影子？”

    "殿下，小三和小八不是以前這裏的人嘛，他們被薛將軍給調過去給那些土匪做思想工作去了。

    "唔，這倒也可以畢竟，他們人數可是咱們的五倍，雖說咱們不怕他們，但是，不浪費時間並且很好的解決這件事，纔是正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