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陽章國了嗎？”小魚醒來第一句話，便是問龍一一。

    龍一一帶著哭腔道：“小魚，你身體都成這樣了還管別人？要是你在鹿竹入朝為官之前死去，你就徹底死了！”

    “我技不如人。”小魚眼睛睜不開，只能在心裏緩緩說，“若是時晏……算了，時晏雖有腦子，但架不住時家世代愚忠，纔有了最後的後果。”

    龍一一癟著嘴：“小魚，霍雲城已經抵達陽章國了。原本他們就是騙你的，他們根本不打算放了霍雲城。是他自己殺出一條血路，跑了。”

    “我知道。”小魚心臟跳得很快，這讓她一陣反胃，喉頭又冒了血腥氣，甚是難受，“皇帝對一個即將絕後的時家都這般殘忍，難道會放過霍雲城？”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歸順皇帝的，不是鹿竹的爹，而是鹿大人。她一直都是皇帝的人。甚至我覺得，霍尚書和護國公搭上線，鹿大人功不可沒。”

    龍一一驚道：“為什麼會這樣？”

    “別忘了，霍家和時家、褚家沒有本質區別，其祖上是太尉，鼎盛時期的霍家甚至在各大軍隊中都能找到領頭羊。只不過霍尚書不良於行，沒能繼承家學，才當了尚書。”

    “皇帝能讓王錦屏給時晏下藥，讓時晏從出生開始就無法習武，難道就不能給霍尚書使些絆子，讓霍家讓位？”

    “若不是霍尚書和曹太女太傅結親這回事，恐怕皇帝還不會這麼早下手。”

    喘了口氣，小魚這才掙扎著睜開眼睛。許是因為龍司的神力覆蓋，這個世界的主線劇情雖然沒有太多的改變，但很多事情在程度上都發生了變化。

    比如霍雲城的能力，比崩壞劇情強了不止一點。

    比如鹿竹的腦子，也比崩壞劇情好使了很多。

    再比如時晏的身子，比崩壞劇情差了太多，就差一口氣了。

    “但是就算我知道那隻不過一種欺騙我的說辭，我也不得不這麼做。我現在的身體太差，護不住他，他被關起來還有一線生機，若我執意拒絕，他們會當著我的麵殺了他的。”

    小魚以手撐床，想要起來，但沒想到的是，她的雙手已經沒有力氣到了這個地步。

    “小魚，你別急著起來！”龍一一連忙阻止，“你已經昏迷了一個多月了，全靠藥和米湯吊着，根本沒什麼力氣。”

    這麼久？小魚詫異，按照這個身體的情況來說，昏迷一個月就代表著死，尤其是這個時代，長時間昏迷的人幾乎沒有生存的可能性。

    正是這時，外間聽見動靜的鹿竹慌慌張張跑進來，看見小魚的那一刻，眼中的欣喜迸濺出來，不像是作假：“姐姐！你醒了！”

    鹿竹想要跑過來扶她，兩步後卻又侷促地站在原地，最後眼眶泛紅，諾諾道：“我、我先去給你端藥。”

    小魚這才明白了，她能活到現在，全憑鹿竹這個現代人，利用醫術和現代護理技術，保住了她的命。

    “怎麼？皇帝不讓我死嗎？”小魚虛弱的說，不無嘲諷。

    鹿竹前行的腳步頓了頓，什麼也沒說，逃也似地離開了。

    “其實氣運之女還是很關心你的。”龍一一摸了摸眼睛，感覺澀澀的，“只不過她走到現在這一步，已經沒辦法回頭了。”

    小魚沉默，這句話很耳熟，好像在哪聽過……

    是她在做僱傭兵的時候，自己那個唯一的搭檔說過，搭檔看著她的眼睛說，走到現在這一步，已經沒辦法回頭了。

    然後發生了什麼？

    他們的僱傭兵集團被瓦解，他們的僱主反水，以絕對的戰力優勢，轟炸了他們的基地。

    小魚衝進火海去救搭檔，那個時候已經不是她的搭檔了，但她還是去救了。

    結果發現，搭檔是臥底，火是她放的，資料是她洩露的，老大也是她殺的。

    就是在那個時候，搭檔在火海中看著她：“走到現在這一步，我已經沒辦法回頭了。”

    然後躍入火海，連尖叫聲都沒有發出。

    回想起這些往事，小魚的神色黯淡了許多。後來她逃出了基地，才知道搭檔的真實身份，是僱主國的一名特工，任務就是打入內部，在僱主國準備毀屍滅跡的時候，做一個內應。

    僅此一人，滅掉了國際上最出名的僱傭兵集團，剩下的人，技不如人者悉數被殺，如小魚一般者，開始了逃亡。

    真的有那麼重要嗎？曾經的目標，真的有那麼重要嗎？

    真的不能回頭嗎？

    如果搭檔反水，不幫助僱主國，最後也不至於死無葬身之地，如果鹿竹不聽命於皇帝，而是像她理想的那樣離開鹿家，開一個醫館也未嘗不可。

    到底是什麼推她們走上了這條路，還不能回頭呢？

    吱呀一聲，門被推開了。小魚睜眼，門口站著的，赫然是白清畫。

    “妻主。”白清畫含著笑走過來，“再過幾天，我們就要準備去陽章國了。”

    “我們？”小魚冷笑一聲，“怎麼，皇帝的大功臣，也被流放了？”

    白清畫笑著，他眼中閃爍的光芒讓小魚都覺得駭人：“這就是我向陛下求的恩典。只要我能和妻主在一起，什麼事我都願意做。”

    “包括害我？”

    “包括害您。”

    小魚沉默了，她覺得白清畫這人腦子多多少少有點問題，實在疲於應付，便閉上了眼睛。

    “妻主不想聽我說話，那想不想聽霍雲城的近況呢？”白清畫斂了笑容，盯著小魚的臉。

    小魚果然又睜開眼：“你這是什麼意思？”

    “看來真的只有霍雲城能制住妻主呢。”白清畫又笑了起來，坐在小魚的床沿上，伸手輕輕撫上小魚的臉頰，用指尖描摹小魚面容的輪廓。

    小魚想躲，卻沒有力氣，只能勉強將腦袋偏過去。

    卻不料這一舉動惹惱了白清畫，他陰沉著臉，一手扼住小魚的喉嚨，兩指卡住她的下巴，叫她動彈不得，然後另一手緩緩撫上，仍輕輕畫着小魚的面容。

    小魚動彈不得，她能感受到白清畫的力道，知道若是自己再躲，定要吃些苦頭。但凡她能抬起胳膊，就能將那飛刀射入白清畫喉嚨裡，換個清淨，可惜現在她什麼也做不了。

    “霍雲城真是厲害得緊，一回陽章國便掀起了驚濤駭浪。護國公膝下並非無子，卻堅持將他立為世子，自然引起了旁人不滿。”

    “三天，僅僅三天，他殺光了自己的兄弟，連旁系都不放過，全都死在了他的刀下。”

    “於此同時，護國公撒手人寰，不知道有沒有他的手筆。”

    “陽章國皇帝震怒，他卻直接請戰，領兵將陽章國周邊小國赤嫩國收入囊中。赤嫩國中也有煤礦，陽章國皇帝大喜，讓他繼承了爵位，還封了個什麼大將軍。”

    “妻主，您說他這般拼命，會不會是爲了能做那個娶您的人？”

    小魚瞪大眼睛，她萬萬想不到，自己沉睡的一個多月時間裏，竟然發生了這麼多事情！

    殺兄弒弟，攪動風雲，帶兵打仗，侵略土地，短短一個多月，霍雲城徹底成了典型反派，成了手段陰狠，人見人畏的反派。

    赤嫩國同時和兩國接壤，其中一個，就是小魚所在的國家，唇亡齒寒，霍雲城下一步，許就是要打回來了。

    陽章國皇帝自然喜歡霍雲城這把刀子，若是霍雲城請求，那嫁過來的區區敵國相國，賞給他也無妨。

    而女皇也會因為忌憚霍雲城的實力，想辦法讓時晏嫁給他，從這個方面控制他些許。

    見小魚這般表情，白清畫很滿意，他輕柔地揉捏著小魚的耳垂，說：“可惜，清畫沒有什麼家國情懷，便是走到這一步，也絕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霍雲城爲了妻主，不可謂不拼盡全力，您以為支撐他的只有愛嗎？不，還有恨。他恨您。您嫁給他，不會有好結果的。”

    “而我，我纔是最愛您的人，我纔是唯一一個愛您的人。”白清畫揉捏小魚耳垂的手加重了幾分，恬淡的臉上也露出了幾分狠意，“您怎麼就不明白呢？”

    小魚冷笑一聲：“是嗎？我可受不起你的愛。”

    白清畫的手一頓，輕輕笑了：“除了您，沒人能擁有我的愛了。妻主，我已經向陛下求了恩典，我會跟著您去陽章國的。”

    “你覺得霍雲城不會殺了你嗎？”小魚挑眉。

    “或許吧。”白清畫笑聲低沉，“可我覺得，他看到大婚當日殉情的二人，會更受刺激，不是嗎？”

    小魚瞳孔驟縮，不可置信地看著白清畫：“這就是你說的愛？殺了我也算？”

    “是殺了我們。”白清畫糾正道，現在的他看起來就像一個瘋子，毫無人性可言，毫無邏輯可說，“我們不能在一起，也得死一起。霍雲城自始至終都是一個局外人，幾年前是如此，如今仍是如此。”

    還不等小魚說話，鹿竹推門而入，手裏端著一碗藥，看到白清畫立刻皺起眉：“你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