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蟬子更是快步走過去，身上佛光隱現。

    他動了慈悲心，想要救人。

    而床上老者，見到了金蟬子，臉上帶著希冀之色，乾枯開裂的嘴唇蠕動，用微弱的聲音說道：“求你……殺了我……”

    金蟬子本來都要救人了，聞言，卻不禁身體一顫。

    他見多了有人跪在他面前求財。

    也見多了有妖怪跪在他面前求饒。

    更見多了很多人想要長生不死。

    可還是第一次，有人真誠地向他求死！

    “我可以救你！”金蟬子強行冷靜，沉聲道。

    老者眼角淌下淚水，充滿絕望：“做人好苦，讓我死吧。”

    金蟬子舉起來的手微微顫抖。

    他想不通，所以硬要救人。

    或許只是老者覺得自己必死，纔會求死吧。

    等他被治好了，就不會想死了。

    李缺和黑熊精站在旁邊，誰都沒阻攔。

    金蟬子的佛光籠罩老者，以莫大的神通，幫老者修復病體，讓他康復。

    老者緩緩恢復正常，臉上帶著震驚之色：“這這……”

    金蟬子微微一笑：“南無李缺，善哉，善哉。”

    老者終於明白，自己遇上神仙了。

    他連滾帶爬地下床，跪在地上磕頭：“神仙，活神仙！”

    “你已經康復了，以後好好生活。”金蟬子微笑道。

    老者跪在地上，身體輕輕顫抖，沒有說話。

    “咱們走吧。”李缺轉身就走。

    黑熊精和金蟬子跟上。

    只是剛出了院子，李缺就停下了。

    “怎麼了？”黑熊精疑惑。

    “等。”李缺面色平靜。

    黑熊精和金蟬子對視一眼，都不明白什麼意思。

    但很快，只聽院子裡傳來咕咚一聲。

    金蟬子臉色一變，立刻衝進去。

    卻只見沒有了老者的蹤影。

    再一看院裏水井，老者正在裡面掙扎。

    不過那是溺水時的本能動作，但他並沒有呼救，顯然是一心求死。

    金蟬子還想再救。

    黑熊精搖頭：“不必了，他覺得做人苦，所以一心求死，除非你願意永遠待在他身邊，並且滿足他一切願望。”

    “他乃普通人，頂多還有十幾年壽命，弟子願意守著他！”金蟬子堅定道。

    李缺笑了笑：“你知道這個世界有多少這樣的人嗎？”

    金蟬子微微錯愕，隨即又說道：“無垢佛國的每一個生靈都會願意和我一樣做的，而且我們不夠的話，還有兒子，兒子不夠還有孫子，子子孫孫無窮盡！”

    “這話說得真大義凜然，讓我感動得都想幫你生兒子了。”李缺感嘆。

    黑熊精則是雙手合十，神色肅穆：“金蟬子，你著相了。”

    “弟子只是不懂！”金蟬子神色激動。

    “你說無垢佛國的生靈願意幫你，那是你一廂情願，他們說願意了嗎？”李缺質問。

    “我.可無垢佛國每個生靈都是良善之輩！”

    “那你覺得，殺人算善嗎？”李缺舊話重提。

    “這這……”

    金蟬子瞠目結舌，說不出話來了。

    殺人算善嗎？

    自然不算。

    但若對方像剛纔那老者般一心求死，求解脫呢？

    那真要幫忙殺了，算不算助人為樂？

    那如果是劊子手殺罪惡滔天的死刑犯呢？

    那算不算為民除害，職責所在？

    金蟬子低下頭，更加想不通了。

    李缺嘆息道：“這個世界不是總非黑即白的，也有灰色、綠色、紅色，各種顏色。”

    “人也有各種性格，甚至有很多個形象。”

    “就比如我吧。”

    “在你心裏肯定是無上慈悲，無上偉大，爲了拯救世界，忙到放個屁都要擠碎了分期放。”

    我不害怕人，人卻讓我遍體鱗傷'

    這一番話，有點長，但並不難理解。

    尤其是對黑熊精這樣曾經遊歷世間的存在。

    他更是醍醐灌頂一般，明白了很多事情。

    頓時，黑熊精肅然起敬：“李缺果然大智慧！”

    金蟬子也明白，自己確實著相了。

    世間一切，看似相對，其實也相生。

    相生相剋，萬法迴圈，生生不息。

    金蟬子神色超然，身上也陡然繚繞起一股陰陽之氣，緩緩盤旋，變成道家陰陽魚的圖案。

    李缺：“？”

    我這個牛譁，是不是又吹大了？

    易有太極，是生兩儀。

    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

    兩儀，包含萬物。

    但也能簡化為陰陽。

    一陰一陽，環抱糾纏，相生相剋，生生不息。

    這是道家的理論。

    同時，傳說也是天道執行之理論。

    那麼佛教就差嗎？

    不是的。

    佛教當然不差。

    因為，佛本是道！

    此時金蟬子身上繚繞陰陽二氣，太極環繞。

    看似乃是道家氣象。

    但他卻有濃郁佛光和佛性附著己身。

    一個巨大的卍字，出現在金蟬子腦後。

    而本來金蟬子信仰的李缺形象，被徹底粉碎。

    隨後，化作了一尊巨大的佛陀。

    那佛陀的模樣，看上去竟和金蟬子一般無二。

    什麼是佛？

    慈悲良善？

    不！

    我便是佛！

    —念天下，再一念眾生。

    最後，還是我！

    金蟬子猛然睜開眼睛，無窮智慧彷彿星辰閃爍在他的雙眸之中。

    他的臉上，更帶著威嚴，崇高，無上之霸道！

    但隨即，又閃過慈悲、友善、平等、富強、民主、文明、自由、愛國。

    此時的金蟬子，包羅萬象，但永珍又凝聚為他一個人。

    千人千麵，一人也千麵！

    金蟬子用看穿一切的大徹大悟的眼神，看著李缺。

    他已經掌握自己的道！

    李缺遲疑地看著金蟬子：“想通了？”

    “大部分都想通了，但還有個問題，想要求教我佛。”金蟬子嘴角含笑。

    “你說。”李缺遲疑。

    “敢問李缺，我是誰？”金蟬子帶著溫和的笑容。

    李缺苦笑著搖搖頭。

    他明白了，金蟬子這是恢復記憶了啊。

    之前，金蟬子就是被這樣搞崩潰了，然後死的。

    這一次，要不是想明白了，估計還要當場死一次。

    沒想到，他竟然會用同樣的問題刁難李缺。

    但李缺卻面不改色說道：“你是金蟬子。”

    金蟬子笑得更加燦爛：“金蟬子只是個代號，我可以叫金蟬子，你可以叫金蟬子，大家都可以叫金蟬子。”

    “你問的我，你是誰，也就是說，你想知道在我心裏你是誰。”

    “在我心裏，你就是金蟬子。”

    “至於在別人心裏，你是誰？”

    “與我無關。”

    李缺在胡攪蠻纏這方面，還從未輸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