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水從頭頂流至眼眶劃過臉頰時，祁紫芸呆呆地看著蕭御謙。

    原本還緊握著瓷飯盒提手的手不知何時鬆力，瓷飯盒掉在地上，精心熬製的姜雞湯灑了一地。

    祁紫芸不知自己要做出什麼反應纔好，該憤怒還是該委屈？

    “這是我的回禮，可以和夫人告狀，和丞相告狀，或者如果你覺得還不滿足，你也可以向陛下告狀。”

    蕭御謙冰冷的聲音將祁紫芸拉回神。

    她抬頭看著面前漠視她的少年，意想不到自己更多的感受會是放鬆。

    仔細一想，她面對的是比自己小的少年，又何必那麼緊張。

    過去做錯的事情並非她所為，她可以同情蕭御謙，但絕沒有必要去愧疚。

    祁紫芸迅速調整好心態，見蕭御謙的眼神還是充滿了厭惡，她反倒覺得事情好辦起來了。

    躲避是沒有用的，祁紫芸正視蕭御謙的雙眼說道：“殿下如果這麼做能解氣，我也認了。但殿下應當比我更清楚，現在恢復身體比一切都重要。”

    “殿下若真想離開丞相府，只有身體儘快恢復這條路。倘若殿下想在丞相府多住陣子，我們自然也是歡迎。不過，我想殿下心中自有數。”

    比起彎彎繞繞，直球纔是最迅猛的攻勢。

    雖然面前的少年未來有可能是誅她九族的皇帝，但祁紫芸心裏有數，蕭御謙不喜歡唯唯諾諾的人。

    她只能賭一把。

    只要有機會，不管是多艱難，她都要讓蕭御謙改變對她的印象。

    有些人，早已從靈魂本質上改變了。

    蕭御謙見祁紫芸不再故作扭捏反而順眼了點，卻又敏銳地察覺到她有點異常，可一時又論不出究竟是哪裏奇怪。

    “想不想離開丞相府，小姐心中更有數。”蕭御謙譏笑，若非先前祁紫芸搗亂，他傷勢早該好了一半。

    祁紫芸乾咳兩聲，“殿下說得是，我知道過往無法重來。有些話我多說殿下也不愛聽，倒不如殿下自己親眼見證，這會比我所說更有力。”

    不論她說的究竟是真的還是假的，過往的祁紫芸都只是個被太子迷得神魂顛倒的痴女。

    明明擁有令絕大部分人羨慕的財權，卻只會幹些蠢事拉低身價。

    但現在的祁紫芸卻讓蕭御謙感覺到了不該屬於她的果斷理智，甚至高傲的眼中還少了往日的輕蔑。

    “祁紫芸，你究竟想做什麼。”蕭御謙出口的那一刻，祁紫芸並不意外，深吸氣後做出自信的笑容。

    “殿下只需知道，我不想成為你的敵人。”

    自信的姿態往往能給人帶來好處，祁紫芸本以為蕭御謙不會聽她說，可她卻還是聽到了蕭御謙的回覆。

    “你不想，並不相當你不會。”

    “既然如此，殿下儘管作出判斷便是。”

    祁紫芸說完對蕭御謙彎腰行禮，緊接著轉過身離去。

    她現在只想趁著還沒有人注意到她，趕緊回去把頭髮弄乾淨，再換身衣服。

    否則要讓其他人看到了，估計事就大了。

    蕭御謙站在原處望著祁紫芸離開的身影，隨後毫不留念地轉過身把房門關上。

    祁紫芸說的話，他根本不信。

    只怕又是爲了她的樂趣才故作這麼一番。

    “倘若你真想玩，我會叫你知道，輸並非為最慘淡的事。”

    ……

    把房門關緊的那一刻，祁紫芸才捂著自己的胸口喘了好幾口氣。

    一路上她是加速速度跑回來的，就怕被人看到，隨即匆忙地把自己重新打扮好後，祁紫芸叫來了她的貼身丫鬟。

    “柳兒，你過會差幾個下人，把西院兄長用過的廂房清掃清掃，再備點新的用具換上。”

    “我知道了，不過……小姐你要少爺用過的廂房做什麼呀？”柳兒充滿好奇地問著。

    祁紫芸故作神秘地笑了笑，“莫多問，趕緊安排去。”

    “是。”柳兒臨走前還好奇地看了祁紫芸一眼，見祁紫芸催促的眼神，她才轉身去安排此事。

    隔了會兒後，祁紫芸才重新起身，目光堅定地看著東院。

    祁紫芸走到百花院，見到了琳琅滿目的花時有點恍惚，有種身處花海找不著方向的感覺。

    直到她聽到了一聲“芸兒”，她才找準了方向，朝著呼喚她的人走過去。

    見到人，祁紫芸小跑著奔過去，張開雙手親密地抱住喚她的女人，“娘，你果然在這。”

    林婉蓮身為祁紫芸的生母，丞相唯一的夫人，即便已年過三十，可如今還是風姿綽約。

    仔細一看祁紫芸的樣貌也是隨了她，即使這百花院的花再多，也還是比不上這母女二人。

    林婉蓮見女兒抱住自己不撒手，寵溺笑道，“芸兒可不是小娃娃了，還這麼黏著娘呢？”

    “不管什麼時候黏著娘都不夠嘛。”祁紫芸嘴上是甜膩膩地說著，可埋在林婉蓮胸口的臉卻是毫無表情。

    祁紫芸發現她還是高估了自己。

    讓她一個二十好幾的人做這種撒嬌的行為……哎喲，她感覺胃有點不舒服。

    林婉蓮說不高興那也不可能，但她還是一眼看穿了祁紫芸的目的性，“怎麼啦，芸兒是有什麼想讓娘買的東西嗎？”

    “我纔沒有呢。”祁紫芸抬起頭，眨巴眨巴眼睛，像是委屈極了，“我是真的想見娘纔來的嘛。”

    “行了，你明知道娘愛吃你這一套。”林婉蓮輕輕捏著祁紫芸的鼻尖，“說吧，那是有什麼事情要讓娘幫你的？”

    一說到這，祁紫芸也不裝模作樣了，鬆開抱著林婉蓮的手，拉著林婉蓮去附近的亭子邊坐下。

    “娘，我最近想了想，咱們府上的後院地兒空曠，可許多房屋都是剛建成的。而前幾日柳兒才同我說過，下人住處那邊因前些日子的大雨毀壞了幾處房簷，即便是房簷修復好，如今怕是也不夠住，倒不如把下人們都安排至後院如何？”

    丞相平日主要管外務，內務還得是家母來管，祁紫芸見林婉蓮的表情認真，心裏頓時覺得穩了。

    林婉蓮沉思了會兒，她不認為祁紫芸不知後院現況，但卻還提出這麼一番主意，必然有想法。

    她疑惑地看向祁紫芸問道，“芸兒想如何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