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蝸角虛名蠅頭微利算來著甚幹忙
賈瑛呆呆的看著她。突然有一句話似乎要從心裏頭冒出來,他忍不住道:“林慕!慕慕我……”
這時,林慕突然感覺一股氣往上衝,在嘴裏留下了一陣又一陣的腥甜味。林慕把它強行嚥了下去,然後匆匆留下一句:“你好好養病。”就匆忙的走了。
只留賈瑛一個人看著她的背影傻傻的唸叨著:“我好想和你這樣在一起一輩子啊……”
…………
“還是沒人承認是嗎?!”王熙鳳在院子裏帶有幾分薄怒的冷笑著:“好好好!平兒,去叫了人來!裏裏外外的給我搜!我就不信,那個賊還能在這麼短時間內,跑到別處去!!”
平兒領命而去。
人群裡,不知道誰的汗水,“滴答滴答”地流了下來。
又不知道是誰,心虛的眼睛都在四處瞟著。
王熙鳳喝了口茶,又道:“我告訴你們,現在說了,還可以從輕發落。要是讓我搜出來,那就全家一起倒黴!——全都逐出園子去!有敢包庇的,一律同罪論處!”
這時,平兒帶了婆子們來。有人心理防線開始崩塌了。
宋媽媽是瞧見了墜兒偷摸摸了兩個金錠的。但是她想著,一來嚷了去對她也沒有好處,反倒白白的惹了個仇敵;二來那麼多明晃晃的金錠子,偷摸拿一兩個,想來賈瑛也發現不了。三來那墜兒摸了金錠,被自己瞧見了。這種大事都替她隱瞞下來,他家不得分自個兒一個?在諸多原因的綜合下,宋媽媽也便沒有聲張。
但是眼下積威已久的璉二|奶奶出頭,要正式的辦這件事。叫了婆子們挨門挨戶挨個兒的搜。這墜兒眼看是保不住了。難道要叫自己一家也被攆出去不成?宋媽媽趕緊道:“二|奶奶!二|奶奶!我知道是誰偷的!!”
墜兒驚恐的看了過來。
鳳姐往後倚了倚,笑道:“那你過來!”
宋媽媽連忙應了,走了上去,跪在地上。
鳳姐問道:“你瞧見是誰偷的了?”
宋媽媽屏氣斂聲,道:“是!回璉二|奶奶,我瞧見了。是……是墜兒偷的。”
大家都看向了墜兒。
墜兒慌慌張張的擺手:“不!不是我!”
鳳姐笑了一下,揚揚下巴跟婆子們道:“去搜她!”
婆子們瞬間猶如餓虎撲食一樣衝了上去。果然,從墜兒的懷裏,掏出了兩根金條。
婆子們啐了墜兒一口,又捧了上去討鳳姐歡心:“奶奶,在這兒!”
平兒拿帕子包了,拿了過去。鳳姐撥弄了兩下,問襲人道:“過來瞧瞧是你們姑娘的金條嗎?”
襲人道:“不用瞧了!肯定是!我們姑娘就愛這個。還專門託了人去打了這些金條。您瞧瞧這兒!”襲人上去把金條翻過來,底下有幾行小字:賈·奧特曼之光·宇宙超級無敵大帥哥·慕慕仔的一號好友·身高一米九的高富帥·買彩票必中獎的無敵錦鯉·瑛的大金條
王熙鳳:“……”
襲人笑道:“二|奶奶,你看下面。下面還有呢!”
王熙鳳定睛去看,下面一行小小字:轉發觸控此“金鯉”,你將心想事成
王熙鳳:“…………”王熙鳳當場失去語言能力。
襲人也頭疼的說:“也不知道是哪家金店師傅,有這麼好的耐心給她打這個東西——可能也是他打的多的原因吧!總之她的每一根金條都是這樣。沒有花樣,只是金條。後邊還有這……這幾行字。。。”
王熙鳳:“……”王熙鳳扶額:“我想靜靜!”
…………
薛寶釵戴了宮花,笑吟吟的出來滿世界逛。
然後她就聽說:賈瑛生病了——賈瑛院子裡的一個丫鬟墜兒連著她家裏人都被趕出了賈府——賈府璉二|奶奶又開始整治賈府上下的奴婢了。
薛寶釵:“……???”我就一天沒出來,發生了什麼?!
薛寶釵一頭問號。這時,她又聽說王夫人的丫鬟之一的金釧兒,投井了!
薛寶釵:“???”這又是哪兒挨哪兒?薛寶釵一頭霧水。於是派了探子一號黃金鶯前去查勘。
不一會兒,鶯兒(黃金鶯)就回來小聲回道:“姑娘,聽說是姨太太捱了賈家老太太的罵,心裏正窩火呢。可巧,賈家那位環二爺去跟姨太太請安。說是自己臉癢,想要些薔薇硝。姨太太不樂意理他,於是就躺那兒裝睡。姨太太身邊的金釧兒——姑娘還記得嗎?那個圓圓的臉,最是愛說愛笑的那個。
她呀,爛好人。把姨太太賞給自己的薔薇硝,送了一些給環二爺。又跟環二爺玩笑道:‘我知道不是你臉癢!……怕是彩雲臉癢,你心癢吧?!’
這時姨太太猛的翻身起來,照金釧兒臉上就打了個嘴巴子,指著罵道:‘下作小娼婦!好好的爺們,都叫你教壞了!’
據說當時打的金釧兒半邊臉都腫起來了,一聲都不敢言語。——姑娘你是知道的,姨太太最恨別人挑戰自己的權威了。她說什麼就得是什麼。就算是說錯了別人也不能辯白。否則……
反正當時這麼一鬧,丫頭們聽見了都趕緊跑了進來。姨太太便叫玉釧兒:‘把你媽叫來,帶出你姐姐去!這等娼婦我們賈家可不敢要!’
金釧兒聽見,跪下哭道:‘我再不敢了!太太要打、要罵,只管發落。只要別叫我出去就是天恩了!……我跟了太太十來年,這會子攆出去,我還見人不見人呢!’
環二爺也跪下回道:‘都是我的不是!金釧兒姐姐也是逗樂罷了!太太饒了她這次吧!’
但是姨太太那個人啊,姑娘你是知道的。她不止沒有饒恕金釧兒,還把賈環也罰去跪祠堂了。還要也攆了彩雲出去。——環二爺頭都磕破了,姨太太也也不鬆口。還叫了金釧兒的媽白老媳婦來讓金釧兒領下去。順帶著把彩雲的媽也叫來了。
正在此時,金釧兒不知怎麼了。哭了一聲:‘太太你要逼死我啊!’見姨太太沒反應,金釧兒就跳了井了。等大家反應過來再七手八腳的把她弄上來,她早就已經……聽說白老媳婦當場就暈過去了。”
薛寶釵聽了,“哦”了一聲。腦子轉悠了一會兒。又笑道:“走!我們去見姨媽!”
……
薛寶釵到了王夫人處。平日裏這裏總是歡聲笑語,如今卻鴉雀無聞。人人臉上都有掩不去的兔死狐悲的淒涼驚恐。
裏間房內,王夫人正在坐著垂淚。寶釵也不好直接提這事,只得也一旁坐了。
王夫人見了問道:“好孩子,你怎麼來了?”
寶釵道:“我過來看看姨媽。”
王夫人哭道:“你可聽說了一樁奇事?金釧兒忽然投井死了!”
寶釵故作驚訝道:“好端端的怎麼突然就投井了?!這也是奇了。”
王夫人嘆道:“原是方纔她把我一件東西弄壞了。我一時生氣,就打了她幾下,攆了她下去。我只說氣上兩天,還叫她上來。誰知她這麼氣性大……竟投井死了!這豈不是我的罪過……”
寶釵嘆道:“姨娘是慈善人,當然這麼想。但在我看來,金釧兒並不是賭氣投井。多半她是在井跟前憨頑,失了腳掉下去的。她愛玩愛鬧,平日裏又拘束慣了。這一出去,自然要到各處去頑頑逛逛。豈有這樣大氣性的道理!如果真的有這樣大的氣性,那就也不過是個糊塗人,死了也就不可惜了。”
王夫人點頭熨帖道:“這話雖然如此說,到底我心不安。”
寶釵嘆道:“姨娘也不必念念於茲。要是對她過意不去,就多賞她幾兩銀子傳送了她,也就盡主僕之情了。”
王夫人欣喜道:“果然你懂我!剛纔我賞了她娘五十兩銀子,原要還把你妹妹們的新衣服拿兩套給她妝裹。誰知鳳丫頭說可巧都沒什麼新做的衣服,只有老太太給你林兄弟新做的兩套——可惜他是個男子。不能給金釧兒妝裹。”說到這兒,王夫人一臉遺憾——發自內心的遺憾。又道:“因為這個,我剛現叫裁縫趕兩套給她。——要是別的丫頭,我賞她幾兩銀子也就是了。只是金釧兒雖然是個丫頭,但是素日在我跟前,比我的女兒也差不多。”口裏說著,不覺潸然淚下。
寶釵心裏罵了句“虛偽精”,嘴上卻忙道:“姨娘這會子又何苦叫裁縫趕去!我前兒做了兩套,拿來給她豈不省事?——她活著的時候也穿過我的舊衣服,身量又相對。”
王夫人道:“雖說如此——但是我的兒,難道你不忌諱?”
寶釵笑道:“姨娘放心,我從來不計較這些。”只要你替我向宮裏說幾句好話也便是了。
王夫人忙笑道:“我的兒!委屈你了!”
薛寶釵笑道:“這有什麼!——姨娘又外道了!”
一面說,一面起身就走。王夫人忙叫了兩個人來跟寶姑娘去。
寶釵回院子拿了衣服,又將它交割明白。自去找了迎春幾人閒玩。而王夫人則要將金釧兒母親叫來拿去。卻又聽聞金釧兒她媽瘋了。於是打發人送去不提。
…………
卻說迎春幾人都在惜春的院子裡畫畫。薛寶釵過去了,幾人說說笑笑的邊寫邊畫。
探春看著惜春落筆,不住的拍著手讚美道:“諸姐妹之中,唯五妹妹的畫最好!——形神兼備,風骨昂然。不愧是賈家第一女畫郎!”
惜春被誇的紅了臉。又忍不住害羞的欣喜道:“我……我還能讓它更好些……”又叫了入畫:“去把二舅舅給的‘青黛’顏料拿著來。”
入畫忙應了。不多時,拿了一個描金點漆的小圓盒來:“姑娘,你要的顏料。”
惜春點點頭接了過來。
探春稀奇的開啟來看。見是一盒蘭墨色的顏料。
探春聞了一下問道:“這就是‘青黛’?看上去也沒有什麼稀奇的。”
惜春笑道:“不過都是炒作起來的噱頭罷了。——但是這個作為顏料,還是有幾分可用之處的。你們看……”
惜春畫給她們看:“這個顏色可好?”
迎春看了都讚歎:“真好看!不愧是‘青黛’!”
薛寶釵看的也是津津有味。又問她:“這種好寶貝,妹妹是從哪裏拿到的?”
惜春笑道:“這是二舅舅的門生,如今做了通判的傅試送來孝敬二舅舅的。二舅舅又給的我。”
“哦!”薛寶釵恍然大悟:“原來如此!”又笑道:“我記得他們家——他們家有個女兒,叫……叫‘秋芳’對不對?”
探春道:“對!寶姐姐記得不錯!”
薛寶釵得意一笑。又嘆道:“那傅秋芳也有二十了,可惜如今仍舊待字閨中,未曾許配——白白耽誤了好年華。”
惜春道:“不嫁人算什麼耽誤!——要是嫁了那等狼心狗肺的人,反倒不美。”
迎春詫異的看了一眼惜春:“誰教你的?”
惜春理直氣壯道:“三姐姐!”
探春揉了揉她的小腦袋,有些吃味的道:“也虧你倒聽她的話!我平日和你說的,你全當耳旁風,怎麼她說了你就依?”又嘆道:“罷了罷了!看在這話有幾分道理的份兒上,這次就算了!”
惜春趕緊送上自己毛茸茸的小腦袋,對著探春討好的笑著。
探春又氣又笑的狠狠揉了她一會兒。
薛寶釵摸摸頭上的宮花。又好奇的問探春等人:“傅家既然……那為什麼不送女兒去選秀啊?”畢竟天底下的高枝,還有比皇家更高的嗎?
探春道:“寶姐姐有所不知——傅家送過傅姐姐去選秀。但是……”探春苦笑道:“傅姐姐被宮裏賜了花。”
眾人都明白。選秀若是有幸選中了,就會賜香囊,女子佩香囊意謂有所歸屬。也就是,有人家了。
而賜花就是沒選中。傅秋芳被賜了花,也就是宮中一種委婉的拒絕了。
薛寶釵撫著頭上的宮花笑了笑。心道:伺候皇上的福分,可不是人人都有的。傅秋芳?呵。
迎春隨著薛寶釵的動作,看見了她戴在頭上的那朵粉藍色堆紗折絹宮花。於是開口誇獎道:“薛妹妹這朵絹花真是漂亮!”
薛寶釵笑著摸了一下宮花和烏髮:“這有什麼!不過是些小玩意兒罷了!”
眾人都隨之看去。入畫不禁讚歎道:“寶姑娘的這個絹花可真好看!花樣也稀奇——我們從來沒有見過呢!”
薛寶釵笑道:“那也不稀奇!這可是宮……”薛寶釵停住了口。
宮花?宮花?!賜花落選?賜花落選?!
薛寶釵目眥欲裂。大叫一聲就昏了過去。
驚呆了的三春:“……??!?”什麼鬼?!怎麼突然暈了?!
回過神來的鶯兒等人趕緊大叫:“來人吶!快請大夫!快請大夫!!”
韶華閣中亂成了一片。
…………
與此同時,郊外的一個院子裡,也亂成了一片。
林家公子——林家碩果僅存的獨苗苗,毒發了。
林子蘭更是一個頭兩個大,他不停的抓撓著腦袋:“啊啊啊!!!公子怎麼突然毒發的這麼厲害?!平日裏不是很好嗎?!——慧施大師!你不是說我家公子的毒不深嗎?!”
慧施嘆了口氣:“看來我們都錯了……不是不深。而是太深了……這個臭小子又太能忍,所以我們就都沒當回事……”
離墨抓著慧施的袖子,滿眼希冀的問:“大師……大師!公子沒事的對嗎?——公子會沒事的對嗎?!”
慧施看著離墨的狗狗眼,嘆了口氣。頹廢的說:“我也不知……”
離墨哭了:“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不是說老爺身上的毒纔是重一點的那個,但是隻要找到解藥就沒事嗎?——為什麼公子……”
慧施難過的道:“是我的錯……我誤判了。”
開平抓著慧施的袖子,哭著不停的追問:“大師,會沒事的對吧?……公子會沒事的!你說啊大師!公子會沒事的!”
“開平。”林慕在後邊叫他:“不許無禮。”
“公子!”離墨開平忙過去扶她。
林慕咳嗽了一會兒。笑著叫慧施道:“慧叔。”
慧施抬頭看著他,一臉堅定的說:“小慕,你放心。慧叔定會竭盡全力,解你身上之毒的!”
林慕溫和的笑道:“我自是相信慧叔……不過今天的事,還請慧叔不要告訴我爹。以免他又著急。”
慧施道:“放心吧。不過……”慧施嘆口氣:“你瞞得了他一時,瞞不了他一世啊!”
林慕道:“我可以的。……至少讓他在我死前,都能開心些。”
慧施皺眉罵她:“不許胡說!”又道:“難道你不相信你慧叔的本事?”
林慕笑道:“我自是相信的。”
慧施這才面色好看些。半晌又道:“你如今的毒,用‘紫玉丸’也壓不下去了。如今唯有用生長在金陵的‘紫玉妒母草’製成藥丸,方可能壓制一二。可是‘紫玉妒母草’拔下後不到一個時辰就會乾枯衰竭,藥力盡失。就算製成藥丸藥力也撐不過兩個時辰。”
林慕笑道:“看起來我只能走這一趟了。”
慧施道:“胡鬧!你如今的身子哪兒能這般折騰?!還是等慧叔再想想辦法為妙!”
林慕無奈的笑道:“慧叔,不管什麼方法,有能在一個時辰——或者兩個時辰之內讓我吃到的藥嗎?如今之法,唯有我走上一趟,纔是正著。——當然,如果可以的話,我再想辦法看能不能把藥種到京城來。以免……以免爹爹那兒出事。”
慧施道:“可是你的身子撐……行快船,多受罪你知道嗎?!”
林慕笑道:“我知道……所以我沒打算走快船——不是爲了不受罪。而是怕走的越快,越惹人注目。”
慧施又想起現在還隱藏著的幕後黑手。忍不住跺腳:“這都什麼事啊!”
又問她:“你真的?”
“慧叔,”林慕無奈的笑道:“我自有辦法。”
慧施將信將疑的看著她。林慕附耳嘀咕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