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瑤一雙嬌眼裏蓄著淚水，順著秀麗的臉頰往下落，一顆顆珍珠般砸在秦王的手背上。

    她垂下眼，咬著嘴唇，喉裡發出輕輕的抑制不住的痛苦呻、吟，伴隨著她身上染著的淡淡香膏氣息，秦王手掌下的柔軟肌膚，極是誘人。

    秦王一雙鳳眼盯著她，那種玩味的冷漠的神情褪去了。

    她能察覺到，秦王突然之間動了情。

    這位尊貴的王爺真讓人難以捉摸，時而冷酷，時而柔情，時而對自己完全冷漠無情，時而又像是深情繾綣，把自己當掌中寶珠一樣的寵溺。

    她覺得心驚膽戰，喪失了過去不過三言兩語，幾個眼神就能把男人掌握在手心裏的把控感。

    秦王溫柔地繼續幫她按摩小腹：“本王哪裏都不去，就在這裏陪著你。”

    其實楚瑤那風情盡顯意欲誘惑的模樣，秦王已經知道她的心事。每次她蒼白著臉，眼裏含淚的模樣，都會讓他想起心底最深處的那個女人。

    他曾經是深宮中一個無權無勢的皇子，雖說是天家血脈，奈何母妃並不受寵，非但如此，母族還因觸怒皇帝獲罪，女兒嫁入宮中了，按照天家規矩，自然和母族已經劃清干係，但母族一倒，母妃就更加失勢。

    雖位列四妃之一，皇帝並未褫奪她的封號和各種應有的份例，但從此絕足母妃宮中，秦王當年受盡了苦楚，也不過是因為，其他皇子們好說歹說，也還是有可能成為下一任皇帝人選的——如果太子沒活到成年的話。

    只有秦王一個人，人人都篤定了他無緣皇位之爭，是早早就從權力場爭奪戰上下桌的人。

    只有麗妃對他好，雖然她從不曾說過什麼同情的話，但總悄悄地做些雪中送炭的事情。

    他母妃一次病重，宮中的太醫三催四請都不來，也是麗妃吩咐宮人去太醫院說了一句，太醫才屁滾尿流地趕了過來，還討好地對年幼的秦王說，皇子若是有什麼事情，直接派宮人去通傳就是，犯不上勞煩麗妃娘娘。

    他想不通，那樣受寵的麗妃娘娘，彷彿全天下所有的春光都聚在了她的身上，卻會遭遇那樣的事情。

    那雙他一直傾慕的明眸，也會無力地合上。

    她那雙悽美的大眼睛無力地睜大著，眼淚從眼眶裏不斷流出，直到最後星光黯淡。

    若說這世上有誰知道他的心思，大概就是他的同母小妹，如今在宮中過得極好，當年卻險些因營養不足而夭折的小妹，壽陽公主了。

    小妹曾好奇京城繁華，悄悄裝成一個小太監，混在出宮採買的人群裡，去已經分府別居的秦王府上找他，看到了滿府的美女如雲，真是眼花繚亂，難怪秦王喜歡女色的名聲鬧得人盡皆知，皇帝還訓斥過秦王，說他不務正業，和太子一比，實在是不堪重用！

    小妹自然不知道秦王心底的打算，他是以貪杯好、色的名聲來掩蓋自己奪帝位的野心，便苦口婆心地勸哥哥：“哥，你不能總這麼荒唐的，父皇對你還是有一點期待的，自從三哥五哥都過世後，他對你更加看重了，不是嗎?”

    秦王微微一笑，一仰頭喝了一滿杯的酒。

    小妹和一直天真的母妃被他護著，自然不懂其中的玄妙，她們哪裏知道，三皇子和五皇子到底是怎麼死的？

    “是，父皇挺看重我的，但是我呢，對權勢地位全然不感興趣。”他笑著對小妹說：“我只想這輩子當個閒散親王，收集全天下的美人，都陪著我開開心心，春花秋月到老，豈不是不辜負這一生的好時光？”

    說著，秦王便喚群芳來歌舞助興。

    他府中的女子相當一部分是教坊司出身，歌喉如黃鶯，舞姿若仙人，所謂歌舞雙絕盡在秦府，花前月下一尊醉死，便是說的秦王的生活。

    看著那些歌姬舞姬一起舞蹈，舞袖裙角飛揚如花，壽陽公主突然輕聲說：“她們可真像她啊。”

    秦王心臟突地砰砰亂跳，瞥了自己小妹一眼不說話。

    “她們有的有著她的濃密頭髮，有的有她動人的眼睛，有的身姿像她纖秀高挑，有的和她一樣矜貴高雅……”

    她突地轉頭看著自己兄長：“哥，你花了這樣多功夫，卻……拼不齊一個她來。”

    那美人早已死於宮闈，碧血長埋土中，上窮碧落下黃泉，哪怕是天子的孩子，也沒能耐再把她引出來一見了。

    “你這又是何苦？”

    秦王沒有迴應妹妹的感嘆，只是一杯一杯地喝酒，再一次醉倒在自己的府中。

    “你別怕，沒事的。本王一直在這兒，會一直陪著你的。”他語氣輕柔而深情，許下一個隨意又似永恆的承諾。

    楚瑤不敢抬頭，眼中的淚水更多了。

    她百感交集，也不知這位性情變幻莫測的王爺說的是真話是假話，只是心中委屈，不知找誰傾訴纔好。

    “別哭了，乖。”

    她扯著秦王的衣襟放聲大哭，彷彿把跟著秦王的所有委屈都釋放出來，只望秦王能記著今晚的一切，能對她好一點。

    因為跟著秦王之後，她實在沒有別的退路了。

    至於那個給她開出陰毒藥方的洛笙，她狠狠地想，這一生她和她之間的帳算不清了。

    洛笙回到家裏，就看到一頭大白鳥迎她出來，那長長的鳥喙真把她嚇了一跳。

    她哎呦一聲後退一步，不小心踩著自己裙襬，一跤跌坐在地上。

    跟著她回來的洛塵忙把小妹扶起來：“你這又是怎麼了？”

    洛笙哭喪著臉說：“我怕這傢伙。”

    仙鶴大白哪裏知道洛笙的心思，它只知道這小姑娘救了自己，它可喜歡她了，親親熱熱地撲閃著翅膀往洛笙身上去，洛笙嚇得從洛塵懷裏掙扎出來，一頭撞進身後的蘇御懷裏。

    疼……

    “洛姑娘？”

    蘇御忙展開袖子擋住洛笙，保護著她不被大白襲擊。

    蘇半仙笑嘻嘻地從影壁後面走過來：“大白，我就說吧，除了我，誰都不喜歡你。你看看你闖的禍！”

    大白似聽得懂人話似的垂下長長的脖子，很沮喪地咕咕兩聲。

    洛笙悄悄從蘇御袖子裡探頭去看它，覺得它也有一點可憐了。

    這時，有人匆匆衝了過來，見洛府大門正開，所有人都在，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救命啊，救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