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的情況那麼雜亂無序，誰能記得她胡十七娘做了什麼事兒？

    她篤定這一點，乾脆當著胡翠翹的麵說假話，胡翠翹顯然也不記得了，她眼神恍惚慌亂，然後立刻鎮定下來：“胡說，我看到你撿起來了！”

    “大姐姐，你真的看見了嗎？你騙人！”

    “我當然看見了！況且這麼多妹妹，只有你沒有去溫泉山莊，你是不是早就計劃好了，所以纔不去的！”

    “……大姐姐，是你說的，不抄寫完不讓我出府，況且那件事兒之後，我有點害怕……你怎麼能這樣冤枉我呢？”

    一邊說，胡十七娘的眼淚嘩嘩流淌下來。

    胡老夫人看人還是很犀利的，她一看胡翠翹那恍惚閃躲的眼神，過分篤定的大聲說話，就知道她在說謊。

    況且她確實無法相信，一個沒有任何依持的庶女，是怎麼買通好幾個賊人害人。

    若真的心機這麼歹毒的女孩兒，又怎麼會重重拿起，輕輕落下，只是把胡翠翹綁走，卻並沒有真正傷害到她的身體？

    她重重砸了下自己的柺杖，冷聲說：“別再胡扯了，都是胡家女兒，你這樣肆無忌憚地破壞自家妹妹的名聲，是打算自己沒有前程了，就把妹妹們的前程全都一併破壞了嗎？”

    胡翠翹咬牙切齒：“她有什麼前程！？”

    胡十七娘心想，自己到底還沒有被送進宮裏頭去，事情根本還沒定下來，如今自己也算是前途盡毀了。

    她想到這裏，難免有些灰心喪氣：“是啊，我沒有前程可言了。大姐姐。”她低聲說：“我不明白我到底是哪裏得罪了大姐姐，明明連去公主府壽宴那一次，也是因為其他庶女都被姐姐帶出去兩次了，只有我不曾出去過，你說賞賜我開眼見世面，雖然我素日裏一向尊敬姐姐，可是我也沒有特意求過姐姐什麼。”

    她目光平靜看著胡翠翹，問：“我真的不明白，我到底哪兒對不起姐姐了，求姐姐明示，哪怕是做鬼，我也想做個明白鬼。”

    胡翠翹一時間也被她問糊塗了。

    其實胡十七娘根本沒有給她留下什麼印象，只因爲特別懦弱，看上去很好欺負。

    當她被孫晴晴比下去了，她想找個人洩氣的時候，當然就會找上胡十七娘咯。

    要什麼理由？

    庶女的作用，不就是可以當出氣筒用嗎？

    她還沒說話，胡老夫人已經打斷了胡十七娘的話：“張媽媽，你帶她去擦藥，把我的舒痕霜拿給她擦，務必不留痕跡。”

    她輕輕拍了十七娘的肩膀一下：“你年紀還小，何談前途盡毀？既然定了送你入宮，我自然不會隨意食言。”

    胡十七娘愕然看著老夫人，終於淚盈於睫，終於退後一步，跪在地上重重給老夫人磕了一個頭。

    胡翠翹驚呆了：“什麼，送她進宮？讓她繼續出醜嗎？奶奶，你是老糊塗了啊！？”

    胡老夫人終於被徹底激怒了，她對嫡女的愛護也不是毫無條件的。

    “你們到底是怎麼看管翠翹的，讓她生著病四處亂跑！？”

    此時，負責服侍胡翠翹的丫鬟和奶媽等人終於趕了過來，一見大小姐胡說八道，竟開始肆無忌憚攻擊胡老夫人，頓時嚇得面無人色，各個跪地磕頭不止。

    “奶奶，論相貌論出身她都遠遜於我！你怎麼能讓她代替我入宮！？奶奶，你幫我找機會見皇上！我要和皇上說，我是清白的，我還是清清白白的姑娘家！我根本沒有被人侮辱過！憑什麼不讓我來伺候皇上啊！？”

    胡老夫人重重咳嗽一聲，對幾個丫鬟奶媽說：“今天初犯，我饒了你們，如果再出現一次，我唯你們是問！到時候別怪我重重罰你們！”

    她拂袖而去。

    這一天胡十七娘和胡翠翹之間的衝突，以胡十七娘大獲全勝而告終，自然很快在胡府裡傳揚開了。

    她擦了藥膏，手裏還揣著一盒舒痕膏，慢慢走回自己的院子，姨娘已經焦急等在門口：“你臉上怎麼樣啊？”

    胡十七娘伸出臉給她看：“沒事兒，擦了藥了，奶奶說很快就好，不會留疤的。”

    “我聽說……聽說老夫人真的把你選定送進宮裏頭去了？”

    “嗯。”

    在這樣風雨飄搖的夜晚，母女二人對視一眼，都有幾分恍如隔世之感。

    雖然希望女兒入宮，等她真要進宮了，姨娘到底意識到，一旦入宮，母女二人相見就很難了。

    一入宮門深似海，這話不是玩的。

    除非當上寵妃，否則誰有機會總是從皇城裏走出來了。說不定一輩子也再見不上一面。

    二十娘也匆匆走了出來，不過短短的覆著屋頂的長廊一條路，她走過來身上已經捎了半身的雨水：“姐姐，你真的要去伺候皇上了嗎，我聽說皇上長得特別俊美，是不是真的啊？”

    她年紀還小，只聽了一些畫本故事，對於當皇妃，有種不切實際的憧憬。

    胡十七娘點頭說：“是啊。”

    她望著娘，低聲說：“雖然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做到的，但是娘，你看我，我做到了。”

    兩人都是含淚對望，終於抱頭痛哭起來。

    只有天真的二十娘說：“你們哭什麼啊，為什麼哭啊？多高興啊！”

    *

    眼看著懷孕的月份要滿十個月了，洛笙已經提前開始準備了。

    她到底不可能自己接生，但是對於這個時代，產婦可能遇上的困難，她心裏頭當然門兒清。

    於是她提前兩個月，找了兩位產婆回來，給她們倆單獨做培訓。

    一開始這兩個老年產婆還覺得可笑，自己都接生了多少年了，還要讓一個年紀輕輕的少婦給自己培訓什麼？

    真是笑話。

    但洛笙一番解說，卻把她們都折服了。這丫頭，肚子裡有貨，還是乾貨！

    一個產婆問洛笙，能不能把兒媳婦也帶過來一起學習，她年紀更輕，力氣更大，將來出師了能夠繼承自己產婆的活兒。這可是一門很賺錢的生意，要不然她兒子也娶不上媳婦兒，沒錢養孫子。

    洛笙本來就想減少這個時代產婦生產的死亡率，一聽倒也覺得這是個不錯的辦法，立刻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