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樣光明正大，那女子也就順勢進去看了一眼，說，這不是還有四間房子嗎，我的奴僕們可以住，剩下住不下的，我再給他們租賃個新房子住好了。”

    “燕北原這人吧，其實頗為逗趣，他長得既俊俏，又愛開玩笑，就問，請問娘子是要在哪裏給你的僕人們租房子呢？

    那女子也不防備他的問題，直接說，那我就在城裏頭的雀歸樓給他們賃上幾套房子咯。

    倒把燕北原聽出一身熱汗，驚愕地說，那娘子，我當你的僕人好不好，我怎麼覺得雀歸樓比我家這房子住著還好呢？

    那女子聽燕北原這麼說，忍不住撲哧一笑，又極力咬住嘴唇，忍著笑問他，你可想好了，是打算當我的僕人，還是當我的丈夫呢？

    燕北原便直接說，當然是當丈夫咯！”

    沒想到峯迴路轉，竟然是這樣的結局，洛笙覺得這樣的女子嬌弱中帶著灑脫，而燕北原英俊裡透著不羈，真是一對璧人。

    娜爾罕也有同感，說：“哎，我要是早生下來個三四十年，就輪不到燕夫人嫁給燕北原了！”

    侯暮白涼涼問：“你想怎麼樣？”

    娜爾罕順口說：“我怎麼着也還是個公主啊，燕北原打到漠北，我就順勢把他留下來，當我的夫婿，化干戈爲玉帛！”

    侯暮白氣炸了，店主說：“姑娘，那你就來不及了。燕北原將軍當將軍侯，驅除漠北人，已經是很往後走的事兒了。這時候他才十六七歲，是個少年郎咧！那少女也不過是十七八歲，比他約莫大一歲多。

    燕夫人姓桑名青，比燕北原將軍家富貴千萬倍有餘，她進門前，還特意又問了燕北原一遍，真不介意她曾身陷強梁窩子裡頭，名聲已經不好了嗎?

    燕將軍正色說，你是我救出來的，我自然知道情況。但莫說你並未被強梁染指，哪怕是被了，這也不是你的錯誤，難道要因為別人的錯誤，逼死一個無辜的人嗎？”

    聽到這裏，連洛笙都唏噓不已，這樣好的人……

    “燕將軍這樣說，桑青當然是感動不已，而且燕將軍只有一個寡母，但他母親卻也是個懂事理的人，見桑青願意嫁給燕北原，立刻高興不已，說自從燕父死去，家裏是一日不如一日，她無法給燕北原一個富足的家庭生活，只能耽擱兒子的婚事。

    像桑青這樣的女孩子願意嫁給他，她是一千個一萬個願意！”

    “也算是有情人終成眷屬了！”有個好事的客人說。

    “是啊。”

    店主的眼神卻又黯淡了，不過他還是把故事說完：“卻說桑青畢竟是大戶人家出身的嫡女，家裏頭是供應絲綢的皇商，她原本的新郎見新娘子不見了，卻又有些踟躕，因桑青畢竟帶來了大筆的嫁妝，家世又極其的好。

    與其讓人走了，還不如當尊菩薩供在家裏頭，也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呢。

    於是第二天，她的新郎官又打聽到桑青暫時住在雀歸樓，便親自上門去請罪，想把新娘子接回家去。

    那桑青看上去嬌嬌怯怯的，卻有氣性，直截了當告訴新郎官，非是他不要她，而是她不想要他了。這婚事不結也罷了，省的她桑青給他家蒙羞！”

    洛笙聽到這裏，輕輕說了一句：“所以後來她才——”

    她雖然不是本土人士，可也穿進來這麼多年了，關於燕北原的故事，她東聽一嘴，西聽一句，已經很是熟悉。特別是結局。

    店主只是微微嘆氣。

    一個客商說：“是啊，我現在總算是知道，為何燕夫人是那樣剛烈了。”

    娜爾罕不明所以，追問道：“最後呢？”

    她本就不熟悉中原的事情，店主繼續說：“當年燕北原將軍原本是個破落戶，但得了賢妻桑青，她支援他從軍，建功立業，一力將家裏撐起來。

    之後數年，燕將軍大江南北征戰不休，到之後，卻落得一個叛將的名聲，燕將軍被斬首，同時皇帝派人抄家，說要將燕家老小悉數斬首！

    那燕夫人卻是個烈性的人，她當時懷中抱著自己的幼子，一手拿著匕首，站在那燕宅的高塔上，對官兵們說，她丈夫只有一腔忠心，卻得了這樣的無妄之災，自己和幼子也無法證明丈夫和自己的清白，便以一腔碧血證明吧。

    說著，她竟先把幼子往塔下一扔，那孩子也是極有膽色，從頭到尾並未哭一聲，哪怕摔得腦漿迸裂，也仍舊是不發一聲。

    見孩子已死，燕夫人也是悽然一笑，說娘來陪你，黃泉路上找先去一步的燕將軍去也。

    說著也往塔下一躍，便是綠裙如綠珠，墜樓而死了。”

    這樣歡樂的故事，卻有一個異常悲傷的結局，吃的宵夜也堵在嗓子眼裏了。

    洛笙和蘇御回房休息，她對著鏡子梳理頭髮，突然想到一件事，一怔回頭說：“你不覺得這個故事裏有一點奇怪的地方嗎？”

    蘇御正在整理床鋪，也不知道他想到什麼了，臉上微微一紅。

    洛笙的脖子和臉也紅了，但還是想說她察覺的異樣：“左右都是一個死，她跳樓也是死，斬首也是死，這是為什麼呢？”

    蘇御卻很理解：“與其被押入大牢受盡折磨，最後再被公開斬首，倒不如墜樓而死，一了百了。”

    “你說的也有道理，這是甘為玉碎，但為何提前將幼子扔下去，而且那孩子連呼叫掙扎都沒有。”

    蘇御停下手裏的活兒，他已經幹完了，是路上特意買的鴛鴦戲水的鮮紅被子，給這旅居的客棧增加了不少喜氣。

    “你的意思是……那個幼子可能提前已經死了？”

    “不錯，我覺得人的本能反應是很難消失不見的。如果他毫無掙扎也不喊叫，可能是他已經死了。但聽這個故事，我覺得這位燕夫人桑青到不一定是個壞人。但燕家家大業大，僕人多，說不定有一個年幼的小廝又或者是什麼人得急病死了。

    而燕夫人又想至少保全一個燕將軍的子嗣。可能成人抱下來的機會不大，她也知道皇帝下的命令，不論老幼都要收押。所以，人數上不能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