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大安的訊息立刻傳了出去，整個皇宮內外都洋溢著一股子喜氣洋洋。

    外臣們暫時不便入宮請安，但也各個高興得厲害。畢竟一個皇帝的更迭，通常意味著朝中的紊亂，短期或者長期的。

    他們不想再換來換去，每天提心吊膽過日子了，如今這位皇帝登基後，雖顯然是更重視自己的嫡系屬下，但是對其他的重臣們也沒有狠手清算過。

    這一點真是出乎大家的意料。

    畢竟皇帝曾經和大理寺交好，而大理寺裡是有一個震驚朝野的酷吏，此人一手醉彈琵琶，一手反坐蓮花，真是讓人聞風喪膽，那大理寺獄中常年籠罩著血腥氣，人人一聽到那酷吏的名字都要哆嗦。

    生怕得罪他，被他惦記上，那可就是自己一家，甚至牽連幾族不得好死。

    曾經親自到大獄裏欣賞審訊犯人的秦王，曾有美名傳出，說他贊那酷吏真是一雙天仙妙手，擅長以人身為樂器，彈奏一手好曲，讓人見之忘返。

    其實去大理寺裡的人，能有幾個能返？

    皇帝這一懷柔的政策使出來，眾臣子們都臣服不已，幫他祈禱了不少次，希望皇上龍體金安。

    爲了鞏固皇帝得來不易的健康，洛笙自然每天給皇帝把脈，為他開具調理身體的湯藥，為他施針調理身體。

    這日她還在照顧皇帝，突聽內監稟報，說六皇子入宮請安。

    皇帝便立刻讓六哥進來。

    洛笙記得自己曾在秦嬤嬤侄子的酒樓裡見過六皇子一面，當時他和福安長公主的兒子裴清將軍在一塊兒。

    兩人吃了半盆子的麻辣小龍蝦，吃得是滿嘴流油，心滿意足。

    六皇子被帶進皇帝的寢宮裏，哪怕皇帝已經說了，不必客套，不必行禮，但六皇子還是規規矩矩行了一個臣子對帝王的大禮。

    他雖然身體不好，早早退出皇位之爭，但他能安安穩穩被毒了活到大，最大的原因就是他知情識趣，絕不會仗著和誰關係好就倚老賣老。

    這樣的好兄弟，任廢帝還是如今的皇帝，都不會對他不好。

    皇帝下榻，親自去扶起他。

    “六哥，我都說了你和我是兄弟，何必拘泥這種君臣之禮？”

    六皇子只是笑著說：“雖是兄弟，更是君臣，且君臣在兄弟之前。皇上，您讓我行了君臣之禮，咱們在敘兄弟之情也不遲啊。”

    皇帝淡淡一笑，攜手和他一起在窗邊坐下。

    洛笙原是坐在床榻一旁，幫皇帝施針，見他們兄弟要談話，她自己一個大夫，留下也不便，走也不便。

    剛想悄悄從側門溜出去，就聽到皇帝咳嗽一聲：“斟茶。”

    “我！？”她一指自己，驚訝得兩眼瞪大。

    “對，難道要朕自己斟茶嗎？”

    洛笙給皇帝施針的時候，殿裡確實沒有人，但是殿外可是留著一圈兒伺候茶水的人，叫他們進來不就得了？

    不過看到皇帝繃著臉，一副快要發作的模樣，洛笙抿了抿嘴唇，還是走了過去。

    “請喝茶。”她給皇帝斟茶後，又給六皇子斟茶。

    六皇子一時內弄明白這個在皇帝面前伺候的少女是誰，看打扮不是宮妃，也不是宮女，一副清素的民間打扮，長髮梳了一個利落俏皮的大辮子，在辮梢上綴著幾朵茉莉花。

    隨著她垂頭的動作，那長辮子從背後一下子打在面前的桌子上，就像是一條黑色的鞭子，把六皇子嚇了一跳。

    她自己也有點緊張，吐了吐粉舌，小心翼翼地把茶水推過去。

    六皇子含笑說：“多謝。”

    “姑娘，我看你十分面善，是否在哪裏見過？”六皇子原對皇位無意，自然也就帶著恬靜自然的氣息。

    洛笙一怔，想了想，爽快地說：“六皇子確實和我見過麵的，我們在一家酒樓裡，我做了一道麻辣小龍蝦的菜，六皇子你覺得非常好吃。”

    “啊……”

    六皇子恍然大悟，和那時匆匆一面相比較，洛笙整個人的變化是相當大的，她的臉蛋少了一些嬰兒肥，從嬌憨的少女往一個成年人的方向前進，顯得成熟了一些，同時也更加豔麗。

    “這道菜我真是念念不忘，此後那龍鳳酒樓也關了門，我再也沒有吃到這麼好吃的菜了。”

    “誒？龍鳳酒樓關門了？”

    秦王淡淡說：“秦嬤嬤年紀大了，她侄子送她回鄉下養老，朕賜了他們千兩白銀，想必這個什麼麻辣小龍蝦的菜，在家鄉也開起酒樓了。”

    一聽皇帝這話頭，就知道皇帝並不喜歡吃這道菜。

    洛笙有一種自己的努力沒有得到皇帝認可的沮喪，她撇撇嘴，心說果然皇帝沒有品鑑水平。

    六皇子原只是對洛笙有三分好奇，基於皇帝登基前後的巨大變化。

    登基前的秦王每天都要美女相伴，有時候他們其他皇子私下聊，也不乏有人懷疑秦王是哪兒有毛病，風流得過了度。

    可登基后皇帝似乎一掃過去的風流本性，變得冷淡過度，判若兩人。

    他身邊出現的女人，登基後就比登基前顯得稀罕了很多。

    但洛笙一說到小龍蝦，六皇子的舌頭就開始分泌唾液，他實在是忘不了那麼好的味道，看著洛笙的眼神也多了幾分飢渴。

    其實洛笙並沒有誤會六皇子的眼神，六皇子自己也真沒有這層意思，但看在皇帝眼裏，簡直是警惕心大盛。

    怎麼的，除了蘇御，洛笙這丫頭居然讓六哥對她另眼相看！？

    其實某種程度上來說，一個人飢腸轆轆餓了很久，那飢餓的眼神，跟一個登徒子好色的眼神是差不多的。

    “洛笙姑娘，你是叫洛笙姑娘對吧？”

    洛笙點點頭。

    “不知你是否願意給我在做一次這個麻辣小龍蝦？實在是太太……好吃了！”六皇子咬著下唇，很用力地點了點頭，加深這句話的說服力。

    “這倒是完全沒問題，可是小龍蝦是需要水域去養殖的，皇宮裏頭沒有，我印象中京城裏也沒有的。”

    若不是原料難尋，當時也不會讓秦嬤嬤的侄子自己養了。

    “這……”六皇子冥神苦想，洛笙被他的饞貓樣子逗樂了，笑著和他討論起怎麼養殖小龍蝦。

    皇帝摸了摸自己光滑如玉的下巴，繃著臉陰沉的臉能滴水。